籠中鳥完整後續

2025-12-0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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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您之前不是說過,想讓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險,是非常簡單的事嗎?

我爸,他也明白。

他那天上班時就把門虛掩著,然後利用了妹妹的刻板印象。

他知道,妹妹不能沒有她的碗。

所以那天中午,有人拿走了妹妹的碗,把它放到了車子的后座上。

我說的沒錯吧,劉瑩?」

劉瑩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不是我!你爸真的只讓我把你帶走,不讓你救人而已……」

「你覺得這合理嗎?」我打斷她:

「我爸既然都讓你參與進來了,為何不讓你把壞人當到底?」

「那天中午,本來你會等到我妹妹爬進車裡拿碗的時候,親手把她關在裡面。

可你沒想到,妹妹在客廳到處翻找,不小心打開了電視。

每天都會午睡的我,就這樣被吵醒了。

你見我出來了,就跑回自家門口,觀察我的行動。」

「這只是你的臆想,你憑什麼這麼說!」

「就憑那天我喊她,她看見我的第一眼,就死死地抱著手裡的碗,驚恐萬分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我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這句話是——

「離我遠一點,不要搶我的東西。」

「當時我不明就裡,惱羞成怒。

可是這句話,其實是對你說的。

而且我一直都記錯了,

那扇門,其實是妹妹自己關上的。

她因為害怕,自己去拉了門把手!」

「她在怕誰?她讓誰離她遠一點?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記憶不斷湧現,我說完這一連串的質問,劉瑩百口莫辯。

她收起偽善的面孔,向後退了兩步:

「你別在這血口噴人!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記得的事,都已經告訴你們了!」

說完,她打著傘轉身跑開了。

我和李警官都沒有攔她。

李警官看著她的背影說:

「如果真是這樣,對她當年的所作所為,我們也會有處理措施。」

「不過,當年你妹妹的案子,又該如何定性呢……

畢竟,你爸其實失敗了,對吧?」

「是啊……我妹妹最後失蹤了,而不是死在了車裡。」

「那輛車的鑰匙,只有你爸有嗎?」

「對,只有一把,我爸一般都會帶在身上。」

「好吧……」李警官依然皺著眉頭:

「我們看似理清了當年發生的事,可直到現在,對於這個案子最關鍵的部分,我們依舊是一頭霧水——

她到底是怎麼失蹤的?

她現在又在哪裡?」

13

回到派出所,雨已經停了。

李警官遞給我一杯熱水:

「徐佳,你家昨晚不是有人闖入嗎?這件事,讓我產生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您說。」

「之前調查你媽自殺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家在一樓,其他房間都有防盜網,唯獨你媽的房間沒有。

她和你爸分房睡,又不給自己裝防盜網,或許是因為,這是她為別人保留的渠道:

一個實現「復仇」的渠道。

她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她一直在默許、甚至主動接受這個人施加的痛苦。

而你爸媽雙雙自殺,這也說明,這場「復仇」實現了。

這個人——你覺得會是誰?」

「您覺得是我妹妹嗎?」

「不然還會有誰。如果是這樣,那當年對於你爸要害死你妹妹的事,你媽大機率是不知情的。

她才是那個自始至終都在懺悔的人,她的抑鬱,是「內因」,

而你爸,一定是「外因」。」

在李警官說出這個設想的時候,我恍然大悟:

她們溝通的渠道,應該是信!那封我媽沒給出去的信,就是留給她的!

這樣的話,我媽那裡肯定也有對方這些年的信!

昨晚她翻窗進來,肯定是想找到,然後銷毀!

信應該還在我媽房間裡面!

「李警官,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先回去一趟!」

一個小時後,在我媽床底下一個布滿灰塵的箱子裡,我找到了厚厚一沓信紙。

讓我感到觸目驚心的,不是信上的內容。

而是——

信紙上,對方娟秀的字跡,我竟然真的認識。

14

思考片刻後,我果斷出門,

打車來到一個地方,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

一個女人,給我開了門。

15

她是我高一時的語文老師:張老師。

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平和。

她邀請我進去坐。

高一的時候,她曾讓我和另外幾個語文成績好的同學到她家裡吃飯。

如今她還是一個人獨居在這個單身公寓里,房間裡東西不多,布置得很整潔。

我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吧,張老師?

或者……我應該叫你……劉鈺?」

16

其實,在派出所見到劉瑩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明明沒見過她長大後的樣子,卻又好像似曾相識。

直到看到了張老師的臉,我才明白過來。

張老師就是劉鈺,劉瑩的姐姐。

「今天白天,劉瑩來派出所了。」

「她早就應該進派出所了,她當年犯下的錯,你應該都知道了吧。」劉鈺看著我說。

「劉鈺,我今天來,只想讓你告訴我一件事,

我妹妹徐子涵,她在哪裡?」

劉鈺坐在燈光下,沉默地看了我許久。最後,她還是開口了。

在她的講述下,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

十三年前那段往事,終於展開最後的篇章。

17 劉鈺的講述

其實,我本不光有劉瑩這麼一個妹妹。

在我小時候,我家出過一個自閉症的孩子。

但是後來,她不見了。

我一直以為那是意外。

直到你爸那天晚上在我們家打完牌,說出了他殺害你妹妹的計劃。

他說:一個自閉症孩子,是個填不住的無底洞,花費再多錢和精力,終歸還是治不好。

你爸還說這是「互幫互助」,「當年」他也幫過我們家。

我當時在房裡寫作業,這句話,我頓時聽明白了。

第二天,爸媽放任妹妹去執行你爸的「任務」,還把我關在家裡,怕我多生事端。

但後來我還是偷偷跑出來了。

等我跑到你家門口時,

我隔著車窗,看到你可憐的妹妹,

她緊閉著眼睛,牙齒在打顫,臉上浮起大塊大塊的紅斑。

她小小的身體像融化的雪糕,只有胸膛還在劇烈起伏。

太陽在頭頂殘酷地曬著。

我拚命去砸窗戶,車窗上的溫度燙得我疼得直哭。

你說,你妹妹她該有多痛苦啊。

這時我突然想起來,你家的車和我家是同一個型號。

小時候我經常在車上玩,知道后座靠背的墊子上有一個逃生按鈕,能直接按開後排和後備箱。

我不斷地拍打著玻璃,你妹妹終於醒了。

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我。

危急關頭,我的大腦卻一片空白,只能一遍遍地教她按那個按鈕。

我還是低估了人求生的本能。

三歲的她竟然看懂了。

她艱難地挪動身體,摸到了那個按鈕,打開了后座。

我從後備箱把她抱了出來。」

18

「你把她救出來了!妹妹她還活著!」

聽到這裡,我激動地站起身,雙手抱住劉鈺的肩膀,眼淚在我的眼眶裡打轉。

可是,劉鈺的眼眶也紅了,她對我搖了搖頭。

「救她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中暑的時間太久,出來沒過一分鐘,就陷入了休克,之後就停止了呼吸。」

我鬆開手,緩緩地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

劉鈺還在繼續說著。

「當時,我看著你妹妹的屍體,從巨大的悲慟中清醒過來。

我心想,如果把她留在這,你爸的計劃就得逞了。

他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能心安理得地度過下半生。

我不能讓他得逞。」

「我要讓他在往後餘生,都活在未知與恐懼當中,惶惶不可終日。」

「於是,我拖走你妹妹的屍體藏了起來,當晚埋在了後面的小山坡上。

後來的十三年間,我以你妹妹的名義給你爸媽寫信,不斷地恐嚇、折磨他們。」

「不過,我沒想過讓他們死。事情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媽媽,是她自己的選擇。」

「寄出第一封信,是你妹妹去世三年後,那年我初二。

其實,你媽只要把信交給警察,很容易就能抓到我。

但我沒想到,第二次去的時候,她竟然拆掉了那扇窗戶的防盜網,在窗台主動給我留了一封信。

信里字字泣血,說她對不起我,她想見我。

我這才知道,殺掉你妹妹是你爸一個人策劃的,她並不知情。」

「但我依然沒有心軟,她不是兇手,也是幫凶。」

「今年你就要滿十八歲了,我心想,我的恐嚇也該停止了。」

「於是在給她的最後一封信里,我告訴了她一個關於你妹妹的真相。

結果她在知道真相後,選擇了殺掉你爸,然後自殺。」

「可警察說我爸是自殺的……」我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爸確實是自殺。那是因為你媽作為他的枕邊人,這些年加倍地傳導來自我這個幽靈的折磨,甚至不惜到他的單位匿名舉報,掉包他的抗抑鬱藥,也要置他於死地……這是你媽這些年在信里告訴我的。」

「你最後告訴她的真相,就是我妹妹已經死在了十三年前的那個下午嗎?」

「不。你媽是個聰明人,她早就看出來一直寄信的不是你妹妹。

早就該想到你妹妹已經死了。」

「她得知的,是另一個更加殘忍的真相。」

19

劉鈺說:「你妹妹出事前幾天的下午,我在你家旁邊玩。

我看見你媽媽把你妹妹那隻破掉的碗扔進了垃圾桶。」

「不久,我又看到你妹妹哭著跑過來, 把破碗撿了回去。」

「當時我擔心一旦撿回去,她肯定又會惹你爸媽生氣,因此挨打。」

「於是我走過去勸她:

「涵涵,這個碗確實破了。聽姐姐的,你媽要扔就扔掉吧。」

這時,徐子涵抬頭看著我, 眼神竟流露出小小的倔強, 她第一次清晰地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不扔!這是媽媽給涵涵的第一個禮物!」

當時, 我就萌生出一種感覺:

「她的樣子, 和我印象里的自閉症兒童不一樣。」

你妹妹出事的一個星期後, 在同樣的地方。

我看到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在你家門口敲了一會門。

沒人, 他便把一份文件放在你家門口。

我看到封面上,寫著「徐子涵」三個字。

我偷偷撿過來打開,裡面是一個診斷報告。

報告末尾,手寫了幾個字:

「經上級醫院分析研判,排除自閉症。」

我猜那個醫生當初只對子涵進行了初步診斷,並把就診記錄發給了市醫院。結果出來後,他循著就診記錄上的地址, 把正確的結果送了過來。」

「但是他來晚了。」

「最後一次給你媽寫信,我把這個泛黃的報告,夾在信里一起寄了過去。」

「這便是全部的真相。」

「你現在可以報警了。」

20

一個月後,因未發現新的人證物證, 警方決定終止調查。

李警官最後一次喊我去派出所, 讓我在各類文書上簽字。

他盯著我說:

「我總覺得你心裡藏著事,不過……」

他頓了頓: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

妹妹的案子仍以失蹤定論。

我沒有說出劉鈺的事, 那些信被我燒掉了。

我媽火化後,我把她和我爸葬在了一起, 再也沒有去看過他們。

老家後面的小山坡, 我偷偷在那裡為妹妹立了塊小小的碑。

沒事的時候,我便會去和她說說話。

妹妹活著的時候, 我從未真正關心關注過她,從未盡過當姐姐的責任。如今這樣,只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但就像李警官所說的:活著的人要向前看。

立碑那天,劉鈺跟我一起去的。

我那天還帶上了妹妹的破碗, 這是李警官還給我的。

當我想把碗一起埋進土裡的時候,劉鈺拉住了我的手。

「不要這個碗了,這是她的決定。」

劉鈺向我講述過這麼多次都沒有哭過,但她今天竟然哭了。

她說:你知道嗎, 你妹妹在彌留之際, 迴光返照般地清醒了一瞬。

她的手裡, 本來緊緊地攥著這個破碗。

這是媽媽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就在那一瞬, 三歲的她, 為自己的人生作出了第一個決定,也是最後一個。

她抬起手腕,篤定地把那隻碗拋到地上。

不鏽鋼碗在地面翻滾, 發出心碎的哭泣。

那一刻,三歲的她終於明白了。

「沒用的東西,是要被扔掉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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