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心真的是偏到太平洋了。
「媽,你幫他們帶大了糖糖。
「也是在他們家摔倒骨折的。
「現在手術也做好了。
「就幾個月的恢復期,你都不願意麻煩他們嗎?」
我看向姐姐,她低頭置身事外。
媽媽擺手:「你放心。
「等我腿好了,我就回你姐姐家。
「不麻煩你。
「就幾個月,你都容不下媽媽嗎?」
「行。」我點點頭,提出條件:
「那你住我家的幾個月,你的養老金得給我。
「我這個月房租還沒交呢。」
13
「不行!」姐姐抬頭,眼神可怕得像要吃人。
我攤手:「媽住我那裡,總要吃飯的吧。
「我可是一點錢都沒有了。
「總不能媽媽跟著我,養老金跟著你吧?」
「養老金是媽的,什麼叫跟著我?」姐姐瞪著我:
「她願意給誰就給誰!」
我瞭然:「那就是給你了。」
媽媽坐在床上用力抓著我胳膊掐,「死丫頭!
「我就知道你要打我養老金的主意。」
我甩開媽媽的手:「對!」
「小萍,你別開玩笑了。」姐姐不自然地笑:
「你工資那麼高,怎麼看得上媽媽 2000 塊的養老金?」
「蒼蠅腿也是肉。」我認真地算帳:
「我 5 萬的信用卡帳單分成 24 期。
「每個月也就還 2000 多。
「這是媽媽的醫藥費,用她的養老金還正好。
「這樣,也就不用你攤了。」
見我真的打養老金的主意,母女倆肉眼可見地慌了。
最後,姐姐不情願地把媽媽帶回家。
當晚,姐姐就被姐夫打了。
媽媽打電話告訴我。
她希望我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立馬衝過去為姐姐撐腰。
因為全家只有我敢與姐夫對峙。
每次我都像個瘋子一樣與姐夫對打對罵,最後搞得自己遍體鱗傷。
我勸過她無數次離婚,甚至有一次我把刀架在姐夫脖子上逼他離婚。
那次姐夫都同意了,姐姐卻不捨得。
她說她不捨得糖糖沒有爸爸。
但是我知道,是她自己離不開姐夫。
姐姐把她鼻青臉腫的照片發在我們三人群里。
我:【姐姐,你別再惹姐夫生氣了】
媽媽:【小萍,你快過來!】
姐姐:【小萍,你能不能帶媽去你家住幾天?】
我:【媽的養老金給我嗎?】
三人群徹底安靜。
14
一個月後,媽媽再次骨折。
理論上前一個月,她應該躺在床上靜養。
但她拄著拐杖給全家人做飯。
一不小心跌倒,造成二次骨折。
這天是工作日,我請假來到醫院。
她們已經看過急診,醫生開了住院單。
媽媽坐在輪椅上直喊疼:「哎呦,哎呦……」
姐姐把住院押金的單子給我:「小萍,你去繳費。」
我沒接:「媽,我今天特意請假了。」
媽媽抬頭:「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快去交錢啊。」
我搖頭:「這次就讓姐姐付住院費吧。」
「我哪裡來的錢?」姐姐大叫。
我雙手一攤:「我也沒錢。」
「小萍,你想想辦法。」媽媽伸手拉我。
我後退兩步:「媽,上次你在姐姐家拖地摔骨折。
「我一個人出了 5 萬費用。
「這次你在姐姐家做飯二次骨折。
「說破天,這次也該姐姐出錢了。」
姐姐急了:「媽是在我家摔倒的不假。
「但是你不願意她去你家修養。
「你明知道我家有小孩子,這種環境怎麼適合病人康復呢?
「這次媽骨折,就是你害的。
「就該你負責任!」
姐姐真是倒打一耙。
我在椅子上坐下:「反正我一分錢都不會出的。」
聞言,姐姐捂著臉開始哭。
我們在急診大廳,很快身邊就聚集了一圈人。
媽媽哭訴道:「我小女兒好狠的心啊。
「我腿骨折了,她都不肯掏錢給我看病。」
一堆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眼見輿論站在她那邊,媽媽提高了音量說:
「我供她吃供她喝,一直把她供到大學。
「現在,她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我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人群議論紛紛:
「小姑娘看著人模人樣,怎麼心這麼狠?」
「是呀,人不可貌相。」
「她媽都這樣了,她還坐得住?」
15
我起身想走,卻被人攔住:
「小姑娘,先把你媽的醫藥費付了。」
我冷笑,伸手指了指張莉:「那個才是她的寶貝女兒!」
眾人看向張莉,媽媽連忙解釋:
「這是我大女兒,她沒錢。
「那是我小女兒,她有錢!」
我從包里拿出之前的繳費單,指著上面的名字說:
「這個人叫王雪芬,是我媽。
「今年我花光積蓄給她補交了社保,10 萬。
「是我一個人交的。
「這樣她每個月可以領 2000 多的養老金。
「然後她把這 2000 多都花在了大女兒家。
「一個月前,她在大女兒家拖地時摔骨折了。
「我刷爆了兩張信用卡,一共花了 5 萬給她做手術。
「我姐姐一分錢都沒花。
「然後今天,媽媽拄著拐杖給我姐姐一家做飯。
「又摔了,二次骨折。
「她們又逼我出錢。
「上次的 5 萬我都沒還呢。
「我哪裡來的錢?」
人群短暫地安靜了幾秒,然後都把矛頭對準了媽媽和姐姐。
「這什麼人啊?」
「哪有偏心成這樣的?」
「小女兒是撿來的嗎?」
「後媽也沒有這樣的,太惡毒了!」
「姐姐真是吃盡了紅利,還想甩鍋給妹妹。」
「真不要臉!」
所謂人言可畏。
醫院的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們。
姐姐狼狽地推著媽媽跑了。
16
回到公司。
我給前領導發消息:【老大,你之前說過的,還算數嗎?】
前領導秒回:【算數!】
一年前,前領導被大廠挖走,去了一線城市。
她當時就想把我一起帶走,漲薪 200%。
因為姐姐和媽媽生活在這個十八線小城市。
她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當時我拒絕了領導,沒有跟任何人說。
後來現在的領導接替了前領導的位置。
因為她處處被前領導壓一頭。
所以連帶著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
工作上也一直挑我的刺,各種打壓我。
因為這家公司在這個小城市也算是大公司。
薪資比其他公司都好一些。
加上我確實需要錢,就一直忍辱負重地幹著。
我跳過領導,直接找人事認領了公司的裁員名額。
為了降本增效,公司出政策,員工可以自己選擇。
主動離職的可以拿 N+2 的賠償。
我在這個公司五年,可以拿 7 萬的補償。
人事和領導溝通後,說我可以當天辦完交接。
媽媽第一次骨折出院後,我就在考慮辭職的事。
手上的項目全都整理好了。
跟領導指定的人交接,只用了一個小時。
領導好像挺怕我反悔的。
我簽字後,她甚至催著財務給我打了賠償金和當月的工資。
畢竟整個部門的一大半項目都是我帶頭做的。
她休產假的半年,我一個人也頂起了整個部門。
部門順利運轉,沒出紕漏。
其他部門的人都調侃我們部門領導在與不在一個樣。
領導休假回來後,我更是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巴不得我立馬消失。
正好第二天房租到期。
房東晚上有時間, 我就退租了。
床單被褥這些都舊了,沒有帶走的價值。
我簡單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發現這些年來, 錢都給媽媽和姐姐花了。
我的生活用品都是最便宜的基礎版。
甚至都沒有幾身像樣的衣服。
最後連一個行李箱都沒有裝滿。
新職位的 offer 已經發過來了。
我隨時都可以過去入職。
卡里的錢還完信用卡還有 2 萬多。
如果用國產鋼板,可能還夠媽媽這次的手術費。
但下一次呢?
我不會再當冤大頭了。
17
打車去機場, 我隨機買了一張當晚去其他城市的機票。
幾個小時後,我在 1000 公里之外的旅遊城市落地。
雖然是和出差時入住同樣的快捷酒店。
但心態不一樣後,體驗完全不一樣。
早上不用著急去見客戶。
我睡到快中午, 然後隨便找了家餐廳。
吃飽後, 買了杯奶茶在街邊漫步。
走累了,就找張椅子坐著曬太陽。
突然,手機連續響了幾聲。
我打開,是同事發來的消息:
【萍姐,有人找你】
【一個說是你姐姐,一個說是你媽媽】
【像瘋子一樣】
【好可怕】
我給同事打電話了解情況。
原來媽媽二次骨折後, 姐姐不肯出手術費,只給她打石膏保守治療。
而媽媽這種嚴重移位的骨折,如果不接受手術治療,後期大機率會瘸。
我早就把媽媽和姐姐拉黑了。
她們找不到我,就找去了公司。
但我已經離職了。
因為簽署了保密協議,公司對外也只會說我是自己辭職。
更不可能告訴身份存疑的陌生人我有賠償金。
她們大鬧了一通,也只能悻悻離開。
過了一會兒,房東給我打電話。
幸好我提前跟他打過招呼:
「房東, 如果有人來找我。
「就跟她們說我欠你房租。
「能要到多少都算你的。」
「好嘞!」
媽媽和姐姐一找過來。
房東就凶神惡煞地問她們要房租。
她們立馬跟我撇清關係跑路。
後來, 警察給我打電話。
媽媽居然報警說我失蹤了。
我跟警察說明情況。
最後我的失蹤案變成了家庭糾紛,自然不了了之。
媽媽在親戚群里哭訴我的不孝。
我把補交 10 萬社保的繳費記錄和將近 5 萬的醫藥費發票發到群里:
【媽,等姐姐給你花了 15 萬,你再來找我】
隨後, 我就退出了親戚群。
我被媽媽的臍帶綁住了 29 年。
但徹底斬斷,我只用了一天。
18
旅遊一周後,我去了前領導所在的 A 市。
前領導給我爭取了不錯的職級和薪水。
新部門的同事都很友善。
我非常順利地融入了新環境。
媽媽偶爾還是會用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
我疏離地與她寒暄幾句就掛掉。
堅決不透露我所在的城市和公司。
陸陸續續我也知道她們的一些情況。
媽媽的斷腿長好後,不出所料地瘸了。
姐夫怨聲載道。
媽媽想一個⼈回鄉下住。
但姐姐希望她留下。
⼀方⾯, 媽媽的養⽼金可以補貼她。
另一⽅面,媽媽也可以幫她做⼀些家務。
最主要的是, 姐夫家暴姐姐的時候, 媽媽還可以攔一攔。
她碎碎叨叨地說著。
表⾯上是抱怨, 其實無一不是操心著 30 歲的巨嬰姐姐。
以前我對媽媽⽆底線的縱容,也只不過想得到她的認可和愛。
我想說我很好, 我也值得被愛。
⽽現在,我與她隔著 1000 多公里。
跳出那個窒息的環境。
我才發現, 脫下濕棉襖,我可以給自己買很多好看⼜保暖的衣服。
早就獨立的我,已經不需要她那些微薄的愛了。
再後來, 我接到了她們的死訊。
因為我離開後,就斷了對姐姐的接濟。
姐夫本就收⼊不多,又喜歡喝酒打牌。
即使有媽媽養⽼金的幫襯,全家也過得捉襟見肘。
姐夫沒錢了就拿姐姐撒氣。
一次喝醉後他打姐姐,媽媽去攔。
姐夫就連媽媽一起揍。
見姐姐被打得厲害, 媽媽就去廚房摸了刀。
媽媽腳瘸,站都站不穩。
姐夫輕鬆地搶過刀。
酒精上腦, 姐夫給了媽媽和姐姐⼀人一刀。
最後媽媽和姐姐失血過多死亡。
幸好那天糖糖在她爺爺奶奶家。
姐夫被刑事拘留。
審查結束後公安局通知我去領⼫體。
⽕化後,我把她們的⻣灰盒帶回⽼家安葬。
她們的墓地緊挨著。
看著工人把她們的骨灰盒下葬。
我心中不免唏噓。
也不知道是媽媽害了姐姐,還是姐姐害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