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位則負責我和季冬野的上下學。
沒過兩天,頂替陳司機的人便到崗了。
只不過。
在看到那張老實憨厚的臉之後,我愣在原地。
這位大叔,我見過。
上輩子,霍茵被霍家接回。
因為我的存在,她幾乎每天都會在家發脾氣。
霍母沒辦法,只能提出讓我搬出霍家。
離開霍家時,霍母給我轉了一筆錢,足夠我在外面租房度過整個高三。
可是,我剛走出小區,便被霍茵給堵住了。
她一臉鄙夷地看著我。
「霍希媛,你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我們家都把你養這麼大了,你還好意思收我媽的錢?」
「如果我是你,就算出去賣都不會要。」
「你稍微要點臉,趕緊把我媽的錢還給我。」
霍茵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緊接著,又一把將我的手機奪過去,強制把裡面的錢轉得一乾二淨。
深夜。
我推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
就在我糾結要不要打電話跟同學借點錢時。
一個開著豪車的大叔在我面前停下,詢問我兩句後便拿了五萬塊錢給我,接著毫不猶豫地驅車而去。
我一臉懵。
還好那位大叔給我留了個號碼。
三個月後,我被霍洵接回霍家。
原本想第一時間將那筆錢還給那位大叔,對方卻在電話里回我說不用了。
此後,他再也沒接過我的電話。
我一度還以為自己被什麼幸運之神給光顧了。
原來,這位大叔居然在季家上班。
難不成,前世那筆錢是季家人給我的?
可是,前世的我跟季家人根本就不熟啊。
我至今仍不明白,上輩子的季冬野為何要資助我去英國留學。
在我拒絕之後,他甚至從英國跑回來勸我。
當然。
我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喜歡我?
但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從小到大,我和他根本就不熟。
對我而言,兩句話就能概括季冬野的身份:
1.霍洵的同學。
2.同一個小區的。
而且,季冬野也不像是那種……
怎麼說呢?
會對某人一見鍾情,然後一往情深、死心塌地、刻骨銘心地去愛一個女人的那種男生。
反正,他肯定不像是那種搞純愛的人。
作為季家獨子,他有錢,長得劍眉星眸,個子高,還是個留學生。
光環多得可以去言情小說里擔任男主。
上一世,我跟霍洵結婚。
季冬野剛好在國內,他跟幾個一起長大的好友來參加我的婚禮。
一下就被霍茵給看上了。
霍茵還曾經對他死纏爛打過好一陣。
見季冬野對她實在不感冒,這才作罷。
這樣的季冬野,會喜歡上從小到大話都沒和他說過幾句的我嗎?
又不是寫小說。
怎麼可能。
所以之後,我很快便否認了這個想法。
嗯。
反正不管怎麼說,再次見到這位司機大叔,我還是很高興的。
大叔姓吳,並不是本地人,聽說老家在隔壁省。
可能是起源於上一世兩人的緣分。
我感覺他異常親切。
24
很快,我跟霍星的高一生活便結束了。
而季冬野也迎來了高考。
與上一世有所不同的是,這一世他並沒有去英國讀工商管理。
而是選擇了一所國內的頂尖 985 學校讀金融。
好巧不巧,那所學校還是我上輩子所念的學校。
霍洵的人生軌跡沒變,他還是去了前世那所英國高校。
只不過,這次跟他一起出國的還有霍茵。
聽說霍家已經在英國那邊聯繫好了一所寄宿制高中,過去便能入學。
霍母曾徵求霍星的意見,問她要不要去英國讀書。
霍星拒絕了。
霍家也沒再強求。
兩年後,我跟霍星高中畢業。
我選擇前世的母校,只不過選了另外一個專業——軟體工程。
所以我和季冬野成為了正兒八經的校友。
霍星的學校跟我們在同一個市,距離並不遠。
我大二的時候,季冬野開始在季氏實習。
等到我大四要實習的時候,他已經擔任產品經理。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
然後,我自然而然地進入季氏,還到了季冬野所在的部門。
徹底抱住了他這條大腿。
工作輕鬆,薪資也不錯,基本不怎麼加班,還能天天蹭季冬野的大 G 去公司上班。
把霍星給羨慕壞了。
她因為幼年時一個崇高的理想,而成為了一名臨床醫學碩博連讀生。
每天有看不完的書,考不完的試,做不完的實驗,還經常要坐大巴去醫院坐牢。
日子過得太辛苦,以至於她每天晚上都會打個電話給我,大倒苦水。
說她好想回來跟我們一起。
還說她乾脆去季氏隨便找個崗位摸魚算了。
反正天塌下來就季冬野給她頂著。
「那敢情好,等你回來了我們跟季冬野、季阿姨一起打麻將。」
「你學會打麻將了?」
我笑道:
「是啊,最近天天跟吳司機,張叔他們打,還贏了不少錢呢,他們說這是財奔新手。」
「啊啊啊,我天天看書看得頭昏眼花,你天天背著我逍遙自在,太說不過去了吧。」
「要不我把贏的錢分你一點?不用付出勞動就有錢拿,多好。」
「我在乎的是錢嗎?我在乎的是為什麼你能打麻將,而我不能。」
「真不要?那行吧,季冬野今天還讓我問你生活費夠不夠,不夠他給你轉點。」
「上次季阿姨給我轉的零花錢都沒用完,放心,我沒錢自然會問他要的。」
後來。
霍星給我打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少。
我還以為她越來越忙。
直到一個周末,她說要領個人回家吃晚飯。
我們震驚地發現,這丫頭居然談戀愛了。
她同系的師兄,只比她大一屆。
長得又高又帥,有點像韓劇《浪漫醫生金師傅》裡面的安孝燮。
見到對方的第一眼,我簡直不敢相信。
學醫的人里居然還有這種品質的帥哥嗎?
霍星肯定地點頭。
「有,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
「死丫頭,吃得真好,這個款式的帥哥你們學校還有嗎?給姐姐也介紹一個。」
「你?算了吧,我不敢。」
「什麼意思?」
「我怕挨揍。」
「有病吧你,誰敢揍你。」
「反正有人。」
……
我們倆打鬧的時候,季冬野過來詢問要不要打麻將。
霍星今天帶男朋友回來,季叔叔為了替她把關,也難得在家。
「打不打?」我問她。
「誰怕誰,來吧。」
霍星欣然應允。
上桌後。
季叔叔和季阿姨兩個超級大財主坐在對面。
我和霍星坐在對面。
霍星的男朋友陸行森和季冬野分別站在我們倆身後,充當軍師。
我最近手氣不錯,跟吳司機、張叔他們打牌一次都沒輸過。
結果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上桌將近半小時,一把牌都沒胡過。
最後一把牌摸了一張五餅。
我想槓一下。
畢竟富貴險中求。
沒準還能槓上開花。
季冬野在我身後咳嗽好幾聲。
我以為他感冒了,沒當回事。
結果一槓下去,被季叔叔和季阿姨兩家搶胡,損失慘重。
霍星笑慘了。
「季冬野在你身後都快咳冒煙了,你自己沒發現,怪誰?」
我十分無語。
「這也暗示得太隱晦了,誰知道你是這個意思?不知道推我一下嘛。」
季冬野略略扶額,啼笑皆非:
「大小姐,我這還暗示得不夠明顯?只差拽著你的手讓你別槓了。」
季阿姨瞄了自家兒子一眼,搖搖頭:
「確實不夠明顯,媛媛今天輸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你這個軍師怎麼指揮的?」
季叔叔聞言,也插了一嘴過來:
「兒子,你這麻將技術有點不行啊。」
季冬野虛心接受了兩位長輩的批評,拿起手機點了幾下。
三秒鐘之後,我的手機響起了轉帳聲。
來自季大少爺的轉帳,20 萬。
「確實是我指揮不當,林希媛小朋友,今天晚上隨便玩,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怎麼樣?」
其實我一共也才輸了幾千塊。
突然發了筆橫財,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原來小丑竟是我,行行行,你們就都寵著她吧。」霍星在一旁打趣。
「有財一起發,我給你轉十萬。」
反正是季冬野的錢。
花著也不心疼。
霍星忙不迭拒絕:
「別別別,我今晚輸多少我家寶寶會給我報銷,你輸多少你家季冬野給你報銷。」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誰家季冬野?」
霍星表情卡了一下殼,舔了舔嘴唇,接著道:
「你們家季冬野,我姓霍,又不是你們家的人,忘了?」
服了。
25
過了兩天,霍星又回來了,說是要去一趟霍家。
「去那幹什麼?」
「我哥回來了。」
霍洵?
我想起來,前世他也是在我畢業那陣子回來的。
回國沒多久,霍洵就跟我求婚了。
當時的我,一整個懵圈。
反應過來後,自然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從小到大,我都把霍洵當成自己的親哥哥。
嫁給自己的哥哥,這種事情我辦不到。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霍家人全部都開始勸我。
霍父說,我與霍洵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相互了解。
如若結婚,還省去了聯姻的麻煩。
霍母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看來我與你這輩子是註定的母女緣分,也好,你嫁去別人家我委實不放心。」
霍茵冷冷對我說:
「我們家養了你這麼久,現在大學畢業了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有你這種白眼狼嗎?」
最後。
我終究沒有頂住霍家的壓力,只能選擇嫁給霍洵。
婚姻生活並不美好。
霍洵很忙,經常不回家。
後來,我漸漸反應過來。
他並不是忙,而是在故意冷落我。
事實上,我反而鬆了口氣。
從小到大都以兄妹相處的二人,關係驟變成為夫妻。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如果這段婚姻能一直這樣平淡地維持下去,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就在我抱著這種想法的時候,平靜的生活卻被一件事給打破了。
霍茵被退婚了。
她的未婚夫是霍父一個好朋友的兒子。
不知道怎麼得知霍茵曾經做過大手術,並少了一個腎,還曾經在鄉下生過一個孩子,於是堅決要跟霍家退婚。
其實霍茵的事一直被瞞得很緊。
自她十八歲那年被接回霍家,在父母的周旋下,托關係上了一個大專。
大專畢業後,她便直接進入霍氏集團上班。
因為有個董事長爸爸和一個總經理哥哥,她在霍氏也僅僅是掛著閒職。
每天的生活實際上也就是跟著閨蜜們去商場買買買。
後來在父母的介紹下,去跟一個世家的兒子相親。
那個男生長得很帥,是個海歸。
要外貌有外貌,要學歷有學歷。
霍茵很喜歡他。
兩人談了沒多久就訂婚了。
就在兩人談婚論嫁的時候,男方卻提出了退婚。
霍茵傷心得不得了,回到家裡大發脾氣,亂摔東西。
她埋怨霍父霍母,如果當初不把她弄丟,今天也不至於會被人退婚,讓她丟盡臉面。
又指責霍洵,他們倆是親兄妹,自己本應像哥哥一樣從小到大享受父母寵愛,念貴族學校,去海外留學。
而自己卻只落得個大專學歷,一句外語不會說,到處被人瞧不起。
接著又大聲地咒罵我。
罵我死皮賴臉,鳩占鵲巢,心腸歹毒。
她罵我占用了她的人生。
問我為什麼臉皮這麼厚,她都回霍家這麼久了,為什麼我還不滾,非要賴在他們家。
為什麼要嫁給她哥哥,繼續霸占她的父母。
還說我這種人本應該在孤兒院吃餿飯、喝餿水、被老頭猥褻長大。
即便長大後也只配跟黃毛談戀愛,跟小太妹打架。
她破口大罵,說被摘掉一個腎的人應該是我。
說我根本就不配待在他們家,說我只配做社會底層最骯髒的蛆。
霍茵面目猙獰,一邊跳著腳用盡所有惡毒難聽的詞來咒罵我,一邊大肆在客廳里摔砸著東西。
但她似乎忘記了。
她被接回霍家沒多久,我就搬出去了。
是霍洵固執己見地接我回去。
並態度堅決地讓我繼續留在霍家。
而且也不是我死皮賴臉地非要嫁給她哥,是他們全家人輪番上陣來勸我嫁給霍洵。
我和她的人生也不是什麼保姆調換、真假千金。
是在她失蹤一年後,她的父母主動去孤兒院提出要收養一個孩子。
換言之。
即便不是我,他們也會收養另外一個女孩兒。
那日,霍茵在家裡大發雷霆之後。
霍洵對我的態度可以說是冷若冰霜。
霍父霍母亦是。
霍母在一夜之間辭掉了家裡所有的傭人阿姨。
並厲聲警告我,以後整幢別墅的衛生,以及他們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全部由我負責。
霍父站在旁邊,一聲不吭,顯然是默許了霍母的話。
那一刻。
我感受到了他們一家人對我生出的濃濃恨意。
顯然。
他們把霍茵被毀掉的人生算在我頭上。
他們在報復我。
差不多有兩年時間。
我成了霍家的全職保姆,二十四小時待命。
每天像個陀螺,不斷地連軸轉做著各種各樣的家務。
洗衣、做飯、買菜、拖地……
最重要的是,但凡有我在場,他們一家人好像把我當成了空氣。
每個人都在用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肢體語言凌遲著我。
除了霍茵。
她是唯一不會無視我的人。
相反,她會詛咒我、謾罵我、嘲笑我,甚至故意把我推下樓。
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了。
我不想在這種壓抑又陰鬱的日子裡繼續消耗下去。
再這樣我會瘋掉。
於是我跟霍洵提出離婚,並且跟他說,自己會很快工作並還清這些年霍家花在我身上所有的費用。
但遭到了霍洵的斷然拒絕。
我至今都忘不了他冰冷薄涼的眼神。
「霍希媛,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提離婚?」
「茵茵吃了那麼多年的苦,你必須用你的餘生來贖罪。」
餘生?
我只是被霍家收養了十二年。
十八歲上大學離開霍家,在那之後,我並沒有問他們家要過一分錢。
為什麼?
為什麼要用那十二年,換我的一輩子。
我徹底爆發,歇斯底里地吼出來:
「我並沒有求你們收養我,是你們自己跑到福利院帶我回霍家的。」
「為什麼叫我贖罪?憑什麼要我贖罪?」
「拐走霍茵的人是你們家的保姆,你們全家人不贖罪,卻要我一個人贖罪,憑什麼?」
「霍茵十四歲輟學是因為她蠢、她笨、她學不進去,十五歲跟黃毛談戀愛是她腦子有毛病,十六歲生孩子是她圖自己爽的下場,十七歲跟人家打架被割掉一個腎是她缺心眼。」
「所有的事情,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就算她霍茵沒有被拐,在你們霍家平平安安地長大,你怎麼知道她就是個安分的主,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同樣的下場。」
啪!
回應我的是霍洵一記重重的耳光。
我捂著臉,呆呆地看著那張殘忍又狠戾的臉。
「霍希媛,如果你繼續胡言亂語,或者敢再次跟我提離婚,我不介意以精神錯亂的名義把你送到精神病院裡去。」
26
「媛媛,你的臉色好差,怎麼了?」
霍星關切的聲音響起。
我猛地從回憶中抽出思緒,撫了撫額頭。
「沒什麼,這幾天睡眠有點差。」
「你不會又熬夜刷劇了吧?」
「沒有啦。」
霍星想起什麼,轉身去拿包。
「要不要給你點安神藥?我包里好像有,最近要考試,我也睡不著來著。」
「不用不用,你不是要去霍家吃晚飯嗎?快去吧。」
「真不要?」
「真不要。」
「行吧,我先走了。」
「嗯。」
27
周五傍晚。
出去散步時路過離小區不遠的一家商超,我想起自己有段時間沒買日用品了。
於是進去採購了一些東西。
買單時卻發現自己出門時拿錯了手機。
我拿的是平時不太用的備用機。
備用機沒有綁銀行卡,微信裡面只有幾十塊。
只能作罷。
「不好意思,我忘記帶錢,先不要了。」
我抱歉地對收銀員笑笑。
走出超市沒多遠,身後走來一個人,朝我遞過來一個袋子。
我掃了一眼。
正是自己剛剛挑了好久,沒買單的那些東西。
「不需要,這些東西我沒付錢,並不是我的。」我淡然道。
霍洵挑眉,勾了勾唇角。
「難道你覺得這些東西我用得上?」
我想起來,自己剛才還拿了幾包衛生棉條。
頓了一下,我接過袋子。
「明天給你錢。」
「要不加個微信吧,你有空的時候轉我。」
霍洵拿出手機,亮出二維碼,嗓音愉悅。
我沒有遲疑,立刻給霍星撥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接通。
「霍星,幫我轉兩百塊錢給你哥。」
「轉給我哥?幹嘛?」
「你先轉吧,晚點再說。」
不到一分鐘,霍洵的手機便響起提示音。
他像是被打敗,無可奈何地看著我。
「林希媛,這麼多年你都沒變,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
我知道他這人自尊心重,平時為人其實也挺高冷的,於是直截了當道:
「你沒得罪我,但你長得太醜了,我不想見到你,離我遠點成嗎?」
霍洵從小學開始,都是一路被女孩兒遞情書長大的。
顏值這塊兒就沒掉過線。
此時此刻,冷不丁被我罵長得丑,臉色也難看了不少。
他冷冷丟下一句:
「不識好歹。」
然後拂袖離去。
到家後,霍星給我打來電話。
「剛剛怎麼回事?你遇到我哥了?錢他沒收,我跟他說了兩句就掛斷了,好像挺生氣的。」
「不過後來他又打過來,讓我把你的微信推給他,我還沒推,說要問問你的意見。」
我揉了揉眉心,語氣乾脆:
「別推。」
「行吧,我知道了。」
看著剛剛拎回來的那些東西,我有些煩躁。
有病吧。
誰讓他買單了?
莫名其妙。
28
我懷疑自己這段時間嚴重水逆。
要不然怎麼會接二連三遇到不想見的人。
「喲,這不是林希媛嘛,好幾年不見,你怎麼混得越來越差了。」
「你開的這什麼破車?季家該不會要破產了吧。」
壹號公館門口。
我還沒來得及心疼自己被撞的新車。
一抹嘲諷加譏笑的聲音鑽入耳朵。
循聲望去。
紅色跑車的駕駛座上,正走下來一個年輕女人。
波浪卷髮,紅唇,臉上掛著一副大大的墨鏡。
腳踩十幾公分的恨天高。
竟然是霍茵。
「你剛剛超速了,而且,你這種高度的高跟鞋是不能開車的。」
霍茵嗤笑:
「看你那窮酸樣,這種破車送我都不要,倒把你給心疼壞了。」
我懶得跟她廢話,準備報保險。
撥號之前,季冬野的電話先進來了。
「怎麼還沒到?你不是就在我後面一點。」
「我的車被撞了。」
那邊停頓一秒,聲音立刻緊張起來:
「你有沒有受傷?在哪裡?」
「就在小區門口。」
三分鐘之後,那輛黑色大 G 駛了出來。
季冬野從車上下來,渾身上下將我檢查了個遍,見我沒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
「季冬野?」
霍茵走過來,試探地喚了一聲。
季冬野扭頭。
許是對方戴著墨鏡,一時間沒認出來。
「你誰?」
霍茵摘下墨鏡,眼睛亮亮的,聲音比剛才溫柔了好幾個度:
「我是霍茵。」
季冬野盯著她看了幾秒,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跑車。
「你的車?」
「是啊。」
「你怎麼開車的?穿這麼高的鞋能開車嗎?」
霍茵表情悻悻,聳了聳肩。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報保險了嗎?」季冬野問我。
「還沒來得及。」
我給保險公司打了電話,說了大致的情況,又在現場拍了照。
車子被撞的程度不算太嚴重。
但肯定要更換前保險槓,還有一個燈也損壞了。
接下來。
只需要哪天有空把車開到 4S 店就行了。
「季冬野,你電話多少,我們加個微信吧。」
離開前,霍茵突然拽住季冬野,一臉熱情。
「不用,保險公司會給你打電話,走程序就行了。」
季冬野十分公式化地回了她一句。
把霍茵氣得直跺腳。
29
可惜了。
新車上路第三天就被撞。
為了這款新 MINI,我還特地等了好幾個月。
簡直鬱悶。
我連晚飯都沒什麼胃口。
一直到十點多的時候,季冬野敲響我的房門。
手裡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心情還沒好?」
「怎麼了?」
季冬野走進來,將麵條放在書桌上。
「你不是沒怎麼吃晚飯嗎?我讓張嫂下了碗麵條。」
「才不要,這個點吃東西最容易長胖。」
「你都這麼瘦了,胖點又不會怎樣。」
「要防微杜漸,今天破了一次例,明天就有可能破第二次例。」
季冬野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吃一口兩百塊。」
可惡。
有錢不賺王八蛋。
「成交。」
我吃了五口,掙了一千塊,果斷放下筷子。
「這就不想賺了?」
他微微莞爾,耐著性子繼續哄我:
「再喝口湯吧。」
我堅決搖頭。
喝湯最容易長胖了。
季冬野想了想,隨後跟我建議:
「要不你先開我的車,等你技術練好了,我再給你買台新 MINI?」
開他的那台大 G?
「得了吧,我加油都加不起。」
「加油報銷,保養報銷,保險費報銷,這樣可以了嗎?」
「我不喜歡開那種彪悍的車,我就喜歡 MINI。」
要不然也不會等了好幾個月。
季冬野忍不住揉了揉我的發頂,像揉小狗似的。
「那你就繼續開這台,等什麼時候不喜歡了,我再給你買台一模一樣的新車,總行了吧。」
……
財大氣粗的季少爺都這麼說了。
我只好答應。
30
第二天中午。
我和兩個同事剛走出辦公大樓,正商量著一會兒去哪吃午飯,卻被人叫住。
「咦,林希媛,原來你也在這上班。」
我抬眸。
接著一臉錯愕。
見鬼了,霍茵怎麼會在這裡?
保安大叔鬆了口氣。
「林小姐,你來得正好,這位小姐非要上去找季經理。」
見到我,霍茵倒是很自來熟:
「林希媛,你哥在幾樓?他電話多少?」
前世。
霍茵在我跟霍洵的婚禮上第一次見到季冬野,立刻對他產生濃厚的興趣,接著就開始死纏爛打。
這輩子她跟季冬野算是一起長大的老熟人了,只不過隔了好幾年沒見而已。
想不到也會有這種情節。
我淡然問道:「你找他有事嗎?」
「當然。」
「什麼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翻了個白眼。
「喔,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的電話?」
「你……」
我跟兩個同事正要離開,卻又被對方叫住。
「林希媛,你該不會是看上你哥季冬野了吧?」
「看不出來,表面裝得這麼清純,實際上不定在家裡怎麼勾引他呢。」
我沒想到霍茵已經進化到一點教養也沒有了。
在英國待了六年,她看起來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們去吃潮州煲仔飯怎麼樣?」
我拉著兩個同事越走越遠,壓根不甩她。
接下來幾天,霍茵都在接近季冬野。
公司堵不到人。
她就直接來家裡。
說實話,我覺得她挺能豁出去的。
因為只要是一個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季冬野對她完全不感興趣。
簡直是避她如蛇蠍。
偏偏霍茵就是那個瞎子。
讓我這麼去追求一個男人,還真做不到。
31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霍星帶著陸行森回季家吃飯。
霍茵來季家找季冬野,正好遇到一表人才、又風度翩翩的陸行森。
她的眼睛又亮了。
跟那天見到季冬野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就連霍星介紹說,那是她的男朋友陸行森。
霍茵眼中的炙熱都沒能降下去一分。
果然。
那天之後,她來堵季冬野的次數明顯變少。
過了幾天,霍星打電話告訴我一件事。
霍父帶著霍茵,跟陸行森以及他父親吃了一頓飯。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行森和他父親?你爸認識他們?」
「看來是認識。」
「為什麼帶著霍茵,這不是相親嗎?你爸不知道陸行森是你男朋友?」
「我爸不知道,只有霍茵知道。」
我想了想。
「她應該是最近在季冬野這裡連連碰壁,所以打算撬你牆角了。」
不過按理來說,霍茵這麼勢利又現實的人,不可能僅僅因為陸行森長得帥就出手。
「你男朋友家裡條件是不是挺好?」
霍星在電話里輕嘆一聲:
「仁心醫院是他爺爺開的。」
仁心醫院是我們市口碑最好、規模最大的私立醫院。
原來如此。
那就說得過去了。
霍茵的品位一如既往,跟上輩子一樣。
喜歡長得漂亮、帥氣、又有錢的富二代。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今晚會帶陸行森去霍家吃飯,我爸應該就懂了。」
「直面硬剛,也挺好。」
到了晚上。
霍星很快就向我彙報了她的戰果。
她說,自己和陸行森一起出現在霍家的時候,她爸一臉錯愕。
跟全家介紹完陸行森的身份,她還特地強調,上次霍茵和陸行森在季家已經見過面。
霍父的表情明顯凝重不少。
吃完晚飯,霍父送她出來,還特地跟她道了歉。
坦言自己之前帶著霍茵跟陸院長父子倆吃過一次飯,但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陸行森是霍星的男朋友。
不僅如此,霍父還替女兒霍茵也道了歉。
霍星說,一整個晚上,霍茵的臉黑得跟包公一樣。
別提有多爽。
我甚感欣慰:
「不錯不錯,咱們霍星再也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包子了,值得表揚!」
「不過你也別大意,霍茵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記仇又小心眼,你可別被她擺一道。」
霍星深以為然:
「我知道,以後能不去霍家我就儘量不去。」
「別的也就算了,陸行森可是我好不容易勾搭到手的,在醫學院找個眉清目秀的帥哥當男朋友,我容易嗎我。」
32
在這之後,霍茵沒再打過陸行森的主意。
她大概想回頭繼續糾纏季冬野。
無奈季冬野去國外出差了,連續幾天沒蹲到人之後,只能作罷。
日子恢復平靜。
我每天上班、下班,開各種大會小會。
做市場調研、分析客戶需求、做產品規劃、布置展會,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季冬野從國外出差回來,見到我立刻就蹙起了眉頭。
「怎麼瘦成這樣了,天天沒吃飯嗎?」
「最近新產品上市,沒怎麼顧得上。」
「再忙也要吃飯,真服了你,走吧。」
「去哪?」
「請你吃飯。」
「為什麼要請我吃飯?」我有些奇怪。
我們一般都很少在外面吃飯。
張嫂的廚藝可不是蓋的,並不輸外面的那些五星級大廚。
每天都變著花樣給我們換各種菜式。
最重要的是,在家吃飯比外面餐廳要乾淨得多。
季冬野想了想:
「聽說中心路那邊開了一家新的西餐廳,去試試吧。」
聞言,我只能答應。
這家新開的餐廳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而且還是在高空 56 樓。
裝修很文藝,透著一種小眾精緻范。
站在窗邊能俯瞰大半個城市的夜景。
點餐的時候,服務生小姐姐道:
「這位先生,我們雲頂西餐廳現在在試營業階段,凡情侶來這用餐都可以享受七折優惠。」
正在點餐的季冬野頓了一下,突然牽起我的手。
「我們是情侶。」
「好的,如果二位願意證明這一點,我現在標註一下,一會兒買單的時候就能享受折扣。」
證明?
我有點懵。
還要證明?
怎麼證明?
季冬野同樣微微一怔。
小姐姐解釋道:
「抱歉,因為我們餐廳自從推出情侶優惠後,很多不是情侶的人也來冒充情侶享受折扣,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發生,所有參與活動的情侶都要自證,您跟您的女朋友稍微親一下就好了。」
稍微親一下?
這是中文嗎?
我正尋思這句話的意思。
隔壁桌用餐的一個小朋友不小心把湯灑了,弄得餐桌和衣服上到處都是。
幫我們點單的服務生小姐姐說了聲「不好意思」,接著就匆匆跑向服務台,大概是去拿抹布希麼的了。
季冬野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我:
「怎麼辦?」
「還是算了吧,這折扣我們用不了。」
季冬野輕咳兩聲:「兩個人至少可以省兩三百。」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摳搜了?」
「現在錢不好掙。」
也對。
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服務生小姐姐很快回來。
「先生,請問您要用情侶折扣嗎?」
季冬野眸光微斂,一臉淡定。
「我親一下我女朋友的臉可以嗎?這裡人太多了,她很容易害羞。」
小姐姐想了一下,點點頭,十分體諒的語氣:「好吧,看在您長得這麼帥的份上。」
我……
就沒人問問我的意見嗎?
然後。
季冬野蜻蜓點水般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小姐姐點完單,滿意地走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好像也不覺得多尷尬。
大概是我跟季冬野太熟了。
倒是他,剛才明明挺淡定的。
這會兒不知道怎麼回事,耳垂微微泛著紅。
沒過一會兒,臉上也泛起可疑的紅暈。
「你還好吧?」我問他。
「什麼?」
「你的臉好紅。」
季冬野臉上閃過一絲窘意與慌亂,但又很快鎮定下來。
他抬手扇了兩下風,認真道:
「太熱了,你不覺得這裡溫度有點高嗎?」
很熱嗎?
我怎麼不覺得。
33
趁著就餐還有一會兒,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時,在走廊上遇到了一個人。
霍洵。
他背靠著牆,臉上沒什麼表情。
像是獨自在這放空。
又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當然不會搭理他,徑直走過去。
「林希媛。」
他叫住我。
我沒理。
「你在跟季冬野談戀愛嗎?」
有病吧他。
「所以你喜歡談這種禁忌之戀?」
「你不覺得你們這種打著兄妹關係的情侶挺噁心的?」
我頓住腳步,看向他:
「跟你有關係嗎?」
霍洵冷笑:
「跟我沒關係,但噁心到我了。」
我同樣冷笑: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轉身要走,卻被人猛地一把拽住。
霍洵將我抵在牆上,漆黑如墨的瞳孔驟然緊縮。
陰沉的臉色仿佛壓抑著疾風驟雨,充滿了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林希媛,你在用這種方式來吸引我的注意力嗎?」
我簡直無語。
想不到向來高冷矜貴的霍大少爺,也會發出這麼普信的言辭。
「自作多情是種病,你該去醫院挂號了。」
我臉上的嫌棄如此明顯。
霍洵的臉徹底冷下來。
半晌,他漫不經心地挑起一抹諷刺的笑。
「不是最好。」
回到餐廳。
我在離我們不遠的位置上看見了霍洵。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穿著十分時尚,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兒。
兩個人似乎是在約會。
難怪。
他剛剛應該是看到季冬野親我的那一幕了。
真是有病。
「怎麼臉色這麼差?」
季冬野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
他表情微微一變。
「你剛才遇到霍洵了?」
我「嗯」了一聲。
「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見我不再言語,季冬野適時地沉默下來,沒再問。
用過晚飯,兩人回家。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發現車子停在院子外面。
胸前蓋著季冬野的羽絨服,車裡還開著暖氣。
而對方正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刷著新聞。
「到了怎麼不叫我一聲。」我揉著惺忪的眼睛。
「看你睡得很香。」
「怎麼不開進去?」
「怕他們一吵,你又醒了。」
我……
看看時間,發現自己少說也睡了將近一個半小時。
季冬野估計一個小時前就到家了。
真服了。
他也不嫌無聊。
34
這天晚上。
公司加班,要開部門會議。
會議才剛開始,我的手機便響了。
霍星打過來的。
趁著同事在台上整理 PPT,我拿了耳機戴上。
「霍星,怎麼了?」
電話里沒有回應。
「喂,霍星?」
依舊沒有。
好像是那邊誤觸了。
我並沒有急著掛斷,又等了一會兒。
電話一直在通話中。
那邊很安靜。
偶爾有風聲。
像是在開車。
就這樣過了二十來分鐘,見霍星一直沒回應,我準備掛斷。
但就在我掛斷之前,一個清晰的聲音響起:
「周哥,你到酒吧了?」
我渾身一激靈。
是霍茵的聲音。
為什麼霍星一直不說話?
難道她們倆在一起?
霍星是不想說話,還是說不了話?
周哥?
酒吧?
我想起很多年前,霍星被霍茵誆騙到皇后酒吧的事情,猛地起身衝出會議室。
腦子裡立刻跳出霍洵的電話號碼。
這麼多年過去,我竟然還記得很清楚。
不敢掛斷正在通話的這部手機,我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話筒,迅速給霍洵撥過去。
兩聲嘟聲過後。
耳邊傳來熟悉且疏冷的聲音:
「哪位?」
「霍洵,我是林希媛,霍星今晚是不是跟霍茵在一起?」
電話里頓了一下,語氣很淡:
「霍星今晚來家裡給我媽過生日,她喝了一點酒,霍茵把她送回去了。」
我只覺得渾身發冷。
霍星平時根本就不喝酒。
而且,但凡她稍微清醒點,絕不可能讓霍茵單獨送她回去。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微顫的手。
「霍洵,如果你還當霍星是你妹妹,你現在馬上打電話給霍茵,儘量語氣平靜地問她在哪?把霍星送到了沒。」
「記住,要語氣平靜。」
那邊大概聽出了我話里的意思。
「林希媛,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冷靜解釋:
「霍茵早就知道陸行森是霍星的男朋友,可她還是慫恿你爸帶她去跟陸院長父子倆吃飯,因為她看上了陸行森,所以要把他搶過來。」
「但是霍星沒有讓步,她選擇帶陸行森回到霍家,直接挑明他的身份。」
「霍茵沒有達到目的,還被霍星這樣絲毫不講情面地直面硬剛。」
「霍茵是你親妹妹,她什麼性格你一清二楚。」
「霍星平常從來不喝酒,為什麼她今晚會在你家喝酒?霍茵為什麼又那麼好心送她回家,她明明最討厭霍星。」
「如果七年前皇后酒吧的事情再次發生,霍洵,你也會變成罪人。」
聽筒里沒再說話,很快掛斷。
我拿起一旁的手機放在耳邊。
不斷有風聲呼嘯的聲音。
霍茵應該還在開車。
突然,車載電話再次響起,我瞬間緊張起來。
「周哥,我在芷江路這裡,離天雲酒吧還有十分鐘,一會兒我把這個女的放到卡座上,隨便你帶她上去開房,還是去廁所。」
「記得給我拍照片,視頻更好,我倒要看看,過了今天晚上,陸院長還會不會要她這種不知廉恥的兒媳婦。」
我攥緊手機。
現在的霍茵,比起七年前的霍茵,簡直更加愚蠢透頂且無可救藥。
天雲酒吧?
我騰地轉身,一頭撞到季冬野身上。
「發生什麼事了?」見我一臉慌張,他趕緊將我扶住。
「霍星出事了,我們快點去天雲酒吧。」
35
二十分鐘後,我跟季冬野趕到酒吧。
季冬野拿出一沓現金,找到酒吧經理。
對方快速查找監控錄像,很快得知霍星所在的房間。
房間打開時,那個男人正光著身子調整攝影鏡頭。
霍星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靠,你們什麼人,誰讓你們進來的,給老子滾出去。」
男人見到一群人突然闖進房間,忙不迭裹上浴巾,大聲叫囂著。
我看著眼前乾巴又黑瘦的男人。
突然想起來。
這個男的,正是七年前那個黃毛。
36
最終,黃毛再次被警察帶走。
霍星則被送到醫院。
經過醫生的一番檢查,除了胳膊和腿上有一些瘀青之外,目前看來,並沒有遭到侵犯的痕跡。
而霍星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大機率是被人下了一定程度的迷藥。
聞言,我心裡的一塊石頭這才徹底放下。
一直到凌晨,天快亮的時候。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發現霍星已經醒了。
這會兒正靠在枕頭上發信息。
「你醒了?」
霍星看到我,唇角漾出一個笑容。
「嗯。」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剛醒的時候頭有點暈,不過現在好了。」
我鬆了口氣。
霍星反而問起我:
「你呢?肚子餓不餓?季冬野回去拿早餐了,張嫂在家燉了粥,還蒸了小籠包。」
我搖搖頭,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我不餓,你……還好吧?」
霍星笑笑,伸出一隻手。
我走過去。
她雙手環住我的腰,將我緊緊抱住,縮了縮鼻子。
輕聲道:
「我能有什麼事,醫生告訴我了,什麼都還沒發生,你和季冬野去得很及時。」
「媛媛,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
我抱住她,輕輕拍了拍。
「說這些幹什麼,是你自己機靈,知道給我打電話,要不然……」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黃毛那邊,季冬野說把他送進去再關兩年不成問題,至於霍茵……」
霍星的語氣稱得上是輕鬆恬淡:
「媛媛,我並不想追究霍茵的責任。」
「因為即使我要追究,我爸媽也一定會求到我這裡,所以就乾脆不費那個心思了。」
「經此一事,我跟霍家的緣分,其實也差不多算盡了,從今以後我大機率不會再回霍家。」
「我現在想通了,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縱容她的缺點。」
「霍茵這種性格,遲早會闖下大禍,根本用不著我出手。」
霍星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
而且。
每個人都有自己覺得正確的想法,外人確實沒辦法干涉。
下午,給霍星辦理完出院手續。
我回家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個下午。
直到電話響起。
「林希媛,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我掃了一眼螢幕上的電話號碼。
是霍洵。
也不知道他哪兒弄來我的電話。
「什麼事?」
「昨天晚上霍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自己問她。」
「她掛了我的電話。」
「證明她不想告訴你。」
「但是我必須要知道。」
「你要不要知道,關我什麼事?」
「我在季家的院子外面,如果五分鐘內你沒有出來,我就會進去找你。」
他真的是有病。
而且還有大病。
五分鐘後。
我冷著臉走出院子,果然看到霍洵正站在路邊。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昨天晚上,霍星……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我直接了當地回他:
「沒有,霍茵昨晚應該是在她的茶水裡下了迷藥,想找人侵犯她拍下視頻,但我和季冬野去得很及時,把她救下了。」
「你妹找的那個人正是七年前的黃毛,之前被你們霍家的律師送進去坐了兩年牢,這回托你妹的福,估計又要進去坐兩年了。」
霍洵聽完,久久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霍星,她現在怎麼樣?」
「挺好的,但她這輩子都不想跟你們霍家人再有什麼瓜葛了,拜託你們行行好,放過她吧。」
「你應該很慶幸,沒有被我們霍家領養吧。」
霍洵突然道。
我扯了扯唇:
「對啊,我是挺慶幸的。」
「林希媛,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昨晚從哪兒知道的我的電話號碼?」
我微怔。
想不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個問題。
於是胡亂回道:
「霍星以前告訴過我,有什麼問題嗎?」
霍洵直直盯著我,眼神犀利得像是要將我穿透。
「你撒謊。」
「為什麼要撒謊?」
「這個電話號碼我一星期前才換,霍星根本不知道,不僅僅是霍星,霍茵、甚至連我爸媽都還不知道。」
我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沒錯。
前世,霍洵的電話號碼確實換過一次。
好像是他出國的時候被偷了手機。
因為舊號關聯過多平台,怕舊號被惡意利用,他更換了電話號碼,全部重新綁定所有社交、銀行帳號。
沒想到竟然是在這個時候。
偏偏如此湊巧。
「回答我,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新電話號碼?」
霍洵漸漸逼近我。
我退了一步,強裝鎮定:
「我知道你的電話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不也知道我的電話,我記得我也沒有告訴過你。」
「我今天早上來問的吳司機,他告訴我的。」
靠。
我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
「如果你沒事,我先回去了。」
霍洵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眸色沉沉,表情晦暗。
「林希媛,你到底瞞著我什麼?」
「為什麼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應該住在季家?也不應該被季家收養。」
我一個激靈。
難不成霍洵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不會吧!
「放開我。」
「你為什麼討厭我?我到底哪裡讓你不順眼?以至於你從小到大看我就像看垃圾一樣。」
「霍洵,你放開我,聽到沒有。」
「你喜歡季冬野?他哪裡比我好?你們兩個到底是兄妹還是情侶?」
「你瘋了?」
「你喜歡被季家收養,不喜歡被霍家收養是嗎?為什麼?難道叫霍希媛不好嗎?」
聽到霍希媛三個字。
我恍如被人迎面潑了一桶涼水。
渾身冰冷。
「霍希媛……霍希媛……」
霍洵怔怔地望著我的臉,喃喃自語。
我的身體開始發抖。
霍希媛三個字宛如一場噩夢。
我明明離那場噩夢已經很遠了。
此時此刻,卻又像要被人拖拽進那場深淵裡。
在霍洵的手快要觸碰到我的臉頰時。
突然衝過來一個人,一把揪住他的領口。
緊接著一聲悶哼。
霍洵倒在地上。
是季冬野。
我還沒反應過來。
霍洵迅速爬起來,同樣往季冬野臉上狠揍了一拳。
兩人開始互毆。
拳拳到肉。
一個比一個揍得狠。
很快,臉上便都掛了彩。
我終於回過神,上前拚命拉開他們倆。
在我面前向來溫和又謙遜的季冬野,這一刻,眼神兇狠得像只獵豹。
「我警告你,霍洵,離我們家遠一點,離媛媛遠一點。」
霍洵不屑地冷哼,明顯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你算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聽你的?」
「憑她這輩子不姓霍,你別想再左右她的人生。」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猛地看向季冬野。
他正死死盯著霍洵,眉宇間儘是憤懣與決然。
「姓霍的,如果你敢再插手媛媛的人生,我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
37
回到家。
季阿姨看到臉上挂彩的季冬野,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沒有,剛剛摔的。」
季阿姨一臉無語。
「你覺得我會信?這麼大個人了還學打架,你這叛逆期也來得太遲了點吧。」
「媛媛,幫我把藥箱拿過來一下。」
「媛媛……媛媛。」
我懵懵抬頭,一臉魂不守舍。
「季阿姨,你叫我?」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哪裡不舒服嗎?」
徹底回神後。
我搖了搖頭。
「沒有,季阿姨,我來幫他擦藥,你不是要出門嗎?別擔心。」
「喔,也好,辛苦你了,我跟李太太約好了談事情,一會兒該遲到了。」
書房。
我打開藥箱,拿了棉簽跟藥膏出來。
冷不丁開口:
「季冬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對方一邊疼得「嘶嘶」吸氣,一邊回道:
「就剛剛回來,你怎麼跟霍洵在一起,他可不是什麼好人,離他遠點……」
「我是說,你什麼時候想起上輩子的?」
季冬野一臉呆滯,怔怔地看著我。
四周靜謐。
空氣凝固。
他磕磕巴巴地問我:
「你,你,你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霍家去福利院的那天,所以我才沒有被他們家領養。」
「……靠。」
季冬野第一次在我面前說了髒話。
他說,他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回來的。
所以才在第一時間去了福利院,見我沒有被霍家領養。
他高興得要命,馬不停蹄地將我接回季家。
所以,我們兩個重生的人,這麼多年在季家朝夕相處,彼此卻一點都不知情?
不得不說。
在演技這一塊,兩人可真是臥龍鳳雛。
如果我能拿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那季冬野絕對能奪下最佳男主角。
「你就沒有懷疑過,我這輩子為什麼沒有被霍家收養?」
「我小時候不是問過你嗎?你說你那天在福利院尿到褲子上,以霍洵那種性格,會對你產生嫌棄,收養另一個妹妹也不奇怪。」
我……
好吧。
這確實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