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年後,我採訪到了剛回國繼承家業的前男友。
「請問程先生,您此次回國是因為程氏集團要將商業版圖往國內發展嗎?」
他看著我,平靜地搖頭。
「我這次回來是來討債的!」
我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
「哦,是回國收攏資金呢,還是說處理國內的產業?」
他又搖頭,眼睛依舊盯著我。
「就是單純的向某個人討債,情債。」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重。
我舔了舔後槽牙,企圖換下一個問題。
「網上傳言程氏曾在購買海城西郊的……」
我話沒說完,眼前的男人大腿一伸就站了起來。
他優雅地扣上了西服扣子,一臉冷漠地對著我身後的老闆道:「我對這次的採訪很不滿意,下次再約吧!」
然後,一群人揚長而去。
這個狗東西,跟以前一樣的臭脾氣。
1
江淮北是我的大學學長兼老闆。
此刻,他正在辦公室里大發雷霆。
「蘇年,你是個專業的記者,怎麼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我站在他對面,無助地搓手。
「江總,我是個財經記者,不是娛樂記者,對他的個人私事不感興趣。」
江淮北氣得臉都白了。
「那你對你下個月的工資感不感興趣啊!」
「程總願意再給我們雜誌社一個機會,需要你今晚去他家裡彙報一下新的採訪提綱。」
我一開始是拒絕的,拍著桌子質問他。
「為了一個採訪,你要我羊入虎口?」
他眼皮子都不抬。
「你就算是羊也早就在三年前被吃干抹凈了,快去吧,你的工資已經預支到了年底,拿不下程序的首訪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萬惡的資本,打雷怎麼不劈死他!
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
兩個小時後,我站在程序別墅的大門口。
我站在門外做心理建設了半個小時,快凍僵了才抬手按上門鈴。
門鈴上傳來低沉的聲音。
「進來吧。密碼沒改!」
我又舔了舔後槽牙。
糾結該不該假裝自己已經忘了密碼的時候,聲音又傳來了。
「不記得密碼?蘇記者就回去吧!」
我抖了抖,麻利地按下密碼。
「970202!」
吧嗒一聲,門開了。
黑色極簡的裝修風格,一如既往的程序風。
我一進門就感覺有些壓抑。
「程總,您好,我是海城財經的記者蘇年。」
我一邊往裡走一邊做自我介紹。
程序坐在沙發里,身上穿著黑色襯衣,扣子解開了三顆,冷白皮的胸膛若隱若現。
大長腿交疊,一隻手端著紅酒杯。
像一隻悠閒慵懶的黑豹,好整以暇地看著自投羅網的食物。
反觀我,臨時借的同事閨女不穿的高領毛衣,兩隻袖子都起球了,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和肥大的雪地靴。
身影映在程序家透明的玻璃上,一股濃烈的土氣撲面而來。
程序氣笑了。
「蘇年,來都來了,穿成這樣有什麼用!」
我假裝聽不明白,一本正經地從包里掏出筆記本。
「程總,您誤會了,我來是想……」
他抬手,制止我說話,拍了拍自己沙發旁邊的位置。
「我耳朵不好使,蘇記者想跟我說話就坐到這裡來!」
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努力克制住想轉身就走的衝動。
江淮北雖然不是個人,但他有句話說得對。在程序面前,我就已經是嚼爛了吐出來的骨頭渣子。
我不信他還能再撿起來嘗一嘗。
我忍著身體輕微的發抖走到他身邊坐下。
「程總,現在可以聊了嗎?」
他點了點頭,一雙能溺死人的桃花眼滿意地眯了眯。
我鬆了一口氣,把採訪提綱打開。
「您看這些問題您還滿意嗎?有哪些是不能回答的您可以提出來,我好回去修改。」
他看都不看電腦,將他的爪子放在我捧著電腦的手上。
還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都行……不過,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蘇記者!」
這聲音,怎麼還帶著一點尾音顫慄啊!
我立馬警覺,想抽回自己的手。
沒抽動!
程序靠過來,眼神帶著一種想要把我吞噬的深沉。
「蘇年,三年了,我日日夜夜地想你,想著再見你一定要當面問問你,當初為什麼要扔下我。」
我喉頭哽咽,眼睛不敢去看那張俊美得像作品一樣的臉。
「你只要告訴我,我就配合你完成採訪,再給你們雜誌社簽半年的廣告位。」
我眼睛也酸鼻子也酸,心裡更是酸到不行。
不明白這個當初在我面前,為了別的女人命都不要了的男人,怎麼能千里迢迢回國來質問我的。
我狠狠咬了咬口裡的軟肉,企圖以此來控制自己心裡的顫抖。
程序似乎發現了,一隻手掐上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抬了起來。
他在我耳邊輕聲笑。「年年,你還跟以前一樣,一緊張就會咬嘴裡的肉。」
他口中的熱氣噴在我耳朵里,我難受地歪頭去躲。
然後,嘴唇不小心掃過他的唇。
我和他同時停止了呼吸。
他說:「蘇記者,這是你主動的!」
他一隻手將我的兩隻手禁錮在身後,一隻手握著我的腰,將我狠狠抵在沙發上親吻。
溫熱的舌尖在我唇齒間遊走,攪得我大腦一片空白。
疼痛讓我瞬間清醒,是程序狠狠咬破了我的唇。
「回答我,為什麼拋下我,為什麼!」
他紅著一雙眼睛,猶如一頭掙扎的困獸。
「因為醫生說了,你後半輩子要癱瘓了,你要我留下做什麼?後半生和一個癱子在一起嗎?」
我抬著眼睛,看著他的眼睛一寸寸地恢復清明。
從炙熱的貪戀到憎恨厭惡,只用了一句話的功夫。
他從我身上起來,抬手指了指門外。
「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我起身,抱著自己的衣服和筆記本,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3
江淮北開車過來的時候,我正坐在馬路牙子上哭。
外套都沒穿,嘴唇上還有血。
他瞬間睜大了眼睛。
「我去,他真把你怎麼著了?」
我哭著搖頭,因為快凍僵了,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我去接別的活,我可以去陪吃飯、去陪酒,我保證會給雜誌社拉來廣告的。兩個三個都行。」
「程序的這個首訪你別要了行嗎?」
他不說話,鐵青著一張臉,惡狠狠地將外套給我穿上。
「沒出息的,一碰上程序就得死去活來,我算是信了,你們就是冤家,是孽緣。」
我坐在車上,看車外的江淮北接電話。
明明對方看不見,可他還是對著電話點頭哈腰的。
我轉過頭,不忍再看。
掛斷電話,他上車,沒好氣地告訴我。
「你不用出去陪酒了,專訪是取消了,但他答應了給雜誌社一年的廣告。」
他怎麼那麼好心,剛才我明明差點就把他氣死了。
後來的簽約程序都沒來,一切都很順利。
直到好友趙慕結婚前一天。
她扭扭捏捏地給我打電話,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大圈。
問了伴娘服合不合適,甚至還問了我最近睡眠好不好!
最後她說:「婚禮那天,程序也會來!」
我:「嗯!」
「嗯?誰也會來?」
我的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五度!
「程~程序!」
「哎呀,他昨天親自送來了結婚禮物,價值十幾萬的情侶手錶,我一激動就順嘴說了一句:『程總有空的話來參加婚禮吧!』」
「誰知道他竟然答應了。」
我在電話這頭呼吸沉重。
「所以,價值十幾萬的手錶可以讓你買了我們穿開襠褲的感情。」
「我真的是順嘴,誰能想到他會答應啊,他明明知道以咱們倆的感情,你一定會來!」
「年年,你說他是不是對你舊情不忘還想再續前緣啊!」
我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頭又開始疼了。
我想起了剛和程序分手的時候。
我也是這樣頭疼得徹夜不眠,受不了了就喝酒,喝醉了就睡一會兒,睡醒了就爬起來哭。
我無數次地撥通了程序的電話,無一例外都是忙音。
後來,我沒出息地跑回國外去。
他已經不在那家醫院了。
護士小姐姐告訴我,他女朋友給他找到了新的康復醫院,他們早就轉院離開了。
他女朋友……是許君雅嗎?他們這麼快就在一起了嗎?
我站在醫院的大廳里茫然四顧,像個突然被遺棄的嬰兒一樣,彷徨無措到了極點。
半夜三點,我終於認命般地爬起來吞下一顆安眠藥。
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頂著大黑眼圈去給趙慕這個忘恩負義見錢眼開的當伴娘。
程序果然來了,還坐在了主桌。
那張優越骨相的臉在主桌一眾人里顯得格格不入。
想讓我注意不到都難。
我看著閨蜜的眼睛直冒火。
她自覺理虧,討好地看著我笑。
一會我把捧花扔給你,肖瀟跟我要了好幾回,我不給她專門就給你。
我抬了抬眼皮。
「大可不必。」
扔捧花的時候,我沒去搶,主動往後退了退。
可那束花還是出現在我面前了。
同事林逸一臉痴漢笑地看著我。
「年年,我喜歡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
我想拒絕的,起鬨聲里卻又看見了程序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狗東西,不想見我就別來,擺個臭臉給誰看。
姑奶奶我不欠你的。
「好啊!」
我笑眯眯地回答。
林逸應該是沒想到我會答應,畢竟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要我當他女朋友了。
他高興地一把抱住了我,吧唧一口就親了上來。
好在我躲得快,他只親到了我的唇角而已。
我聽見趙慕在我身後倒吸一口涼氣。
拍合照的時候,她悄悄趴在我耳邊。
「剛才程序的眼神簡直要殺人。」
我瞥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座位。
「他們程家家大業大的,他殺了人也能替他善後,你操什麼心!」
趙慕:「閨蜜,該說不說,還是你猛!」
4
婚禮結束,我沒參加晚宴。
林虞非要送我回家,走到樓下了還跟在我身後。
我回頭瞪著他。「怎麼?你想跟著我上樓!」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依依不捨。」
我想告訴他,今天只是個意外,當時人太多了,所以我考慮不周。
可他沒給我這個機會。
他抓著我的手真摯道:「不過來日方長,年年,我明天可以來接你嗎?」
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我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從前,我也是這樣追在程序的身後。
「程許明天我們能見面嗎?」
「程序,放了學你能來接我嗎?」
「程序我好想你!」
「好!」
我點頭答應。
林逸在我面前擺了一個慶功的姿勢。
我被他誇張的模樣逗笑,看著他興奮地上了車,開車離開了。
開房門的時候,我感覺頭頂有黑影罩了過來。
一回頭,就看見了程序那冷的要張冷的結冰的臉。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再也不想見我了嗎?」
他不說話,修長的手指點在我的密碼鎖上。
「970202」
門滴答一聲開了。
程序低頭看我。
「有新男朋友了還用前男友的生日當密碼,蘇年,你真是好樣的!」
我紅了臉,不想理會他,轉身就進門。
他也跟著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