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那段日子,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薄星燃發來很多信息。
打過很多電話。
我沒接,也沒回。
不是故意不想理。
是我已經完全失去了啟動力。
修復腺體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需要反覆無數次的手術。
為了不影響傷口恢復,止疼的藥物需要精準控制。
半夜痛得狠了,我咬著牙哭著求溫迎給我藥。
他只能一遍遍用溫水打濕的毛巾擦拭我的冷汗。
「小蘅,再忍忍。」
病床的床單被抓破,換了一床又一床。
我根本壓不住喉間的痛吟。
連呼吸都變成了一件很費勁的事。
我弓著背蜷縮在床上,無力地發著抖。
忽然很想薄星燃。
想念夏日驟雨,他攬著我跑到屋檐下避雨。
雨聲漸漸,他湊到我耳邊,輕聲說:
「夏蘅,你看。
「下雨天也不完全是糟糕的。」
31
當初企圖強行標記我的那個男人已經被繩之以法。
但薄家把消息封鎖得很嚴實。
沒有人知道險些被他姦污的人是誰。
更沒有人知道,他是被收買的。
「簡直是畜生!」
溫迎氣得攥拳,卻還是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小蘅,等出院後,走得遠遠的。離那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遠遠的。」
我乖乖點頭,心裡再掀不起半點波瀾。
「你真的不打算,」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措辭,「告訴薄星燃?」
「告訴他,讓他自責內疚嗎?」
我平靜道,「還是要逼迫他在他的人生、家人,和我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溫迎聞言沉默了。
「他選哪一方我都不會更好過。」
我抬眼,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算了吧。」
未曾宣之於口的愛意,壓抑心底已久的衝動。
都。
算了吧。
32
腺體修復手術結束,除了會頭暈噁心,倒沒有太多別的症狀。
我漠然地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蒼白,消瘦,罩著寬大的病號服。
淺茶色的瞳孔暗淡。
後頸處是長長的一道淺色疤痕。
不明顯,但很醜。
回到學校已經是一年後。
沒想到薄星燃直接休學復讀,硬是考來了我的學校。
和我填報同樣的專業,申請同一個課題組。
再見他時。
他站在香樟樹下,遙遙望向我。
綠葉襯得他劍眉星目,面容愈發出挑。
「我來討債。」
他站定在我面前,垂眸看我。
「嗯。沒想賴帳。」我答。
「為什麼消失這麼久?」
他問道,眼圈跟著一點一點變紅了。
「答應了要來陪我過生日,又為什麼爽約。」
33
我答不上來。
只好生硬地挪開視線。
「就忙唄。好多事要做。」
我故作輕鬆地答。
「再說了,一個生日而已,大不了今年給你補過?」
薄星燃被我的混蛋話氣瘋了。
好幾天沒再搭理我。
我每天盤算著要怎麼趕緊掙錢還清債。
好在那一天,徹底結束一切。
我和薄星燃在一個課題組,還得天天見面。
我照例給他一筆接一筆地轉帳。
他不肯收。
我不厭其煩地轉。
「就這麼想趕快和我撇清關係?」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
薄星燃開始把新交往的 Omega 帶到我面前。
一個賽一個好看。
「夏蘅,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新歡。」
他偏過頭去吻他,又堪堪停住。
眼神的終點是我。
我平靜回視:「祝你幸福。」
「夏蘅,我又換了一個。」
「嗯,好好對他。」
「夏蘅,第四十二個了。」
「…你有點太貪婪了。」
我不贊同地搖搖頭,把實驗廢液歸類,「數據記得同步——」
「砰」的一聲。
實驗室的門又遭殃了。
我摘下手套,輕輕嘆口氣。
34
我和薄星燃整整僵持了大半個學期。
怪異關係被打破那天,是在他生日那天。
我結束便利店的兼職,剛走進樓道,就看到出租屋門口蹲著一個人。
薄星燃長手長腳地縮成一團,肩頭還沾著雪花。
我走近,他便微微仰頭,頭髮亂糟糟的。
眼睛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
他問:
「這一次,可以陪我過生日嗎?」
我沒搭話。
薄星燃抬手,握住我的手腕。
冰冷的溫度激得皮膚起了層雞皮疙瘩。
我剛想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突然晃了晃,搖搖欲墜往我身上倒。
「頭暈,冷。」
薄星燃整張臉埋進我的手心,呼吸灼熱。
「讓我靠會兒吧。」
樓道燈光昏暗,安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感受到他的睫毛一下一下掃過掌心。
痒痒的。
半晌,他啞聲開口。
「為什麼當初一句話不說就走。
「為什麼消失這麼久。」
「你對我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我心裡一顫,挪開手,蹲下和他平視。
他明顯喝了酒,眼睛通紅。
「薄星燃,」
我認真開口,「沒有故意躲著你,只是我們不合適。
「我房子是租的,命是撿回來的,每天起早貪黑打工給躺醫院裡的老頭續命,還欠你一大筆錢。」
我笑了笑。
「我這樣的人,能活著已經是上天仁慈了,你又何必呢。」
他聞言眸光微閃。
我接著道:
「其實去年你生日的時候,我有去過你當時給我發的那個地址。
「你站在人群中心,周圍都是你的朋友家人,他們圍著你,大家都很開心。」
當時。
別墅里燈火通明。
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薄星燃站在中間。
周圍很多人。
禮物堆了滿地,花花綠綠的包裝晃花了眼。
他拆開其中一個包裝,拿出一支漂亮精緻的鋼筆。
頷首道謝。
我站在雨幕里,撐著傘。
羽絨服下罩著的是病號服。
空氣密不透風。
我被冷氣激得渾身顫抖,傷口泛著疼。
眼淚砸下的瞬間,我轉身離開。
「從那個時候,我更清晰地意識到,我們之間有一道永遠也越不過的鴻溝。
「我拼盡全力想給你的,你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像那支血跡斑斑,慘不忍睹的鋼筆。
像我小心翼翼守護的,可憐的自尊心。
「你的家庭不會接納我,你圓滿的人生只會因為我變得糟糕。」
我深吸口氣。
「這些問題不是我們不提就能迴避的,所以——」
「所以如果我不姓薄,是不是你就能接受我了?」
他伸手,把我攬進懷裡。
「夏蘅,錢權,名利地位,都可以再掙。我靠我自己也可以。
「但你不一樣。」
我呼吸一窒,感受到搭在脊背的手臂逐漸收緊。
「沒有你的話,怎麼算圓滿?」
35
下一秒,他重重吻了上來。
微涼的,帶著淡淡麥芽和檸檬海鹽香氣的吻。
又急又凶。
腦海里的弦悉數崩斷。
我下意識推開門鎖,往後躲。
薄星燃卻表現得異常執著。
他一手攬著我的腰,一邊掐著我的後頸前傾過來。
門被反手合上。
一路跌跌撞撞。
他閉著眼,橫衝直撞地咬吻。
在濃重信息素的刺激下。
我渾身發軟,下意識去摸口袋裡的抑制劑。
手腕卻被他鉗住。
近在咫尺的距離,薄星燃輕輕喘息。
針管被他重重拋開,砸到地上。
他虎口抵住我的下頜,用指腹摸了摸我的下唇。
「夏蘅,別用抑制劑,疼就咬我。
「讓我幫你,好嗎?」
因為醉意,他眼睛裡蒙上層水汽。
我被那水汽吸了去。
自然也就忘了,一直以來堅守的旱地。
我攥緊他的領口,難以克制地回應。
……
我渾身都在抖,勉強伸手摸了摸他發紅的眼睛,啞聲問。
「你哭什麼?」
明明痛的人是我。
哭的卻是他。
徹底昏過去前,耳畔落下很輕一聲——
「對不起。」
36
醒來時薄星燃還沒醒。
環顧四周,滿屋狼藉,地板上混亂不堪。
雖然已經清理過,但身上的痕跡還是慘不忍睹。
下床時差點直接跪了。
我緩過一陣難受,洗漱完,去拿床頭柜上的水杯。
放在旁邊的手機螢幕閃了閃。
是薄星燃的母親。
幾百個未接來電,和幾十條信息。
我沒打算看,那些消息還是一瞬間進了眼。
【這次你打算鬧到什麼時候?你知道缺席訂婚儀式讓我和你爸多丟臉嗎?】
【聽林尋說,你和他相處得挺好,為什麼突然變卦?】
【小燃,你要繼續這樣和媽媽作對是嗎?為了夏蘅?那個恬不知恥的 Omega?你知道他有多髒嗎?】
【別任性,聽媽媽的話,回家吧。你爸爸真的很生氣。】
【瘋夠了嗎?回電話。】
【……】
我咬牙套上衣服,跌跌撞撞出了門。
女人精緻的面容浮現在眼前。
連同那個陰暗潮濕的夜晚。
胸口翻湧著噁心,我撐著牆,俯下身,難以抑制地乾嘔。
大顆淚水滾落,我渾身發抖,哆嗦著打車去了醫院。
經過三個小時漫長的心理疏導。
我終於停止了無意識的輕顫,意識逐漸恢復清明。
溫迎嘆著氣,揉了揉我的頭。
「小蘅,放過自己吧。」
37
「相信我喜歡你,這很難嗎?」
問出這句話之後,薄星燃安靜看著我,一直在等待回復。
室內陷入漫長的死寂。
我被他的目光灼得避無可避,乾脆脫口而出:
「你不是快要結婚了?和別的 Omega,是叫…」
我在腦海里艱難搜索著名字。「李尋?
「那還來招惹我幹什麼?」我漠然道,「真誠祝你們幸福。」
「你吃醋了。」他用的陳述語氣。
我搖頭否認,「沒有。」
「夏蘅你真的很不會撒謊,」他啞然失笑,「你耳朵很紅。」
「熱的。」我懊惱地用手搓了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薄先生請回吧。」
他沒搭理我,徑直起身,走向浴室。
「用你的毛巾介意麼?」
「不准留在我家!」
「沐浴露是大瓶的那個嗎?」
「薄星燃!」
我快步走過去想要制止他,誰知這個王八蛋直接脫光了。
我的視線落在他腰腹間流暢的線條上。
一路往下——
面前的人滿臉壞笑地挑眉,「這麼著急啊?」
「不要臉!」我砰地關上浴室門,吼了聲,「明天就去告訴全天下你婚約在身還出軌!」
「哎,」門後傳來一聲笑,「你發火這樣子我太喜歡了。夏蘅,再罵幾句給我聽聽。」
「神經病!給我滾!」
薄星燃忽然拉開門,潮濕水汽撲了我滿臉。
緊接著,他伸手一拽。
把我一起扯了進去。
……
「我出哪門子軌,到底誰才是軌。」
他低聲道。
「薄家中意誰想要誰,跟我無關。
「我只跟喜歡的人結婚。」
他湊近,眷戀地蹭了蹭我的唇。
「你知道嗎夏蘅,我一直在後悔。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不停給你發信息,而是選擇直接去找你,」
他頓了頓,「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我才知道,我被送進手術室那天,溫迎第一時間給薄星燃打了電話。
後來治療期間,他無數次站在診室外。
透過玻璃窗看我。
因為怕二次刺激,他從來沒出現在我面前過。
卻陪伴了我整整一年。
「溫迎說,任何反常的舉動都會讓你感到不適,所以你回學校後,要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像以前一樣和你相處。」
因為心理應激創傷,我對周圍的感知變得遲鈍。
薄星燃在溫迎的指導下,一直在嘗試激發我的情緒。
「可是無論我做什麼,你好像都已經不在意。夏蘅,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離我越來越遠。」
他顫聲道。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我想照顧你,想每天見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的靠近似乎會讓你感到痛苦。我越想越慌。
「那天喝了很多酒,沒忍住去了你家,醒來發現你又跑了。」
他睫毛上沾著的水珠順勢滑進我的領口。
匯到心臟處,泛起陣陣漣漪。
「夏蘅,別再逃跑了。
「試著接受我吧。
「試著給我機會,讓我能夠——
「愛你吧。」
38
落在唇上的吻如同那番告白的話一樣直白。
我被砸得頭暈眼花。
這麼久。
我站在原地徘徊,退縮。
薄星燃卻不厭其煩地試探,靠近。
一步,兩步。
九十九步。
呼吸驟然拉近,唇齒糾纏。
半天他才肯鬆開我。
我低低喘息了兩聲,想起來問。
「那王尋怎麼辦?」
「他叫林尋。」
薄星燃虎口托著我的下頜,又重重吻了上來。
「和我接吻,管別的男人幹嘛?」
明明是你的……
算了。
階級,身份,地位,過去。
狗屁聯姻。
都去他媽的吧。
「毀約吧薄星燃。」
我手摟著他,仰頭更用力地回應。
「跟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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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沒想到的是。
薄星燃不但毀了婚約——
「小蘅你知道嗎?」電話那端溫迎的聲音無比興奮,「薄家出事了。」
學期假,薄星燃突發奇想,定了票去夏威夷。
而此時我正在沙灘上堆城堡。
「出事?」
「是啊,你不知道有多狗血勁爆。等我給你讀一讀新聞——算了,我口述吧。
「薄星燃的母親早年和薄老爺結了婚,沒想到生下薄星燃沒多久,她提前出了院,回家卻發現薄老爺和保姆正在……總之扭打中,她摔下了樓梯。
「薄老爺為了掩蓋醜聞,打通關係對外謊稱她是難產,裝了半年悲痛欲絕之後立馬把保姆情婦娶進了門。所以連薄星燃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其實早就離世了,就這麼稀里糊塗叫了情婦十幾年的媽。」
「薄家其他人也不管?他母親的家人呢?」
「哪管得著啊。」溫迎嘆口氣,「知情的人全都被買通封口,薄老爺還給了他母親家一大筆錢,他們本來就重男輕女,嫁女兒也是為了討利益,自然也就不追究了。當事人不追究,目擊者不發聲,警察也判不了,潦草定性成意外。
「只剩下薄星燃的爺爺——
「老爺子年紀大了,畢竟是自己兒子,肩上扛著祖業,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我倏地抬頭,望向蹲在海浪邊的人。
陽光披在他肩上,優渥的骨相被襯得柔和。
薄星燃嘴角噙著笑,正溫柔地帶著一個金髮小男孩玩水。
耳邊溫迎的聲音還在繼續:
「荒唐的是,情婦當年和別人也生下了一個孩子,起初她是想一起帶進門的,但無論如何討饒威脅,薄老爺死活都不肯同意,所以一直養在外面。你猜他是誰?」
「誰?」
「就那個聯姻對象,林尋。」
「……」我冷笑了聲,「真他媽畜生。」
「誰說不是?我還以為逼著薄星燃聯姻真是為了什麼家族大義,敢情還是給自己親兒子名正言順的機會唄。畢竟薄星燃是正兒八經的薄家繼承人,長大也不好糊弄了,要真知道了追究起當年的事,他們誰都逃不了。
「哈,結果你猜怎麼著?上個星期薄家別墅突然鬧鬼,聽說是鬼魂來索命了。情婦直接被嚇得快暈了,哆嗦著就把當年的事全都交代了,而高清攝像頭全網直播, 打著富豪人家鬧鬼的旗號吸引了一大堆人看, 直接就飆到了榜一。」
溫迎揚眉吐氣道。
「爽死我了!今時不同往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當年的事立刻被重新立案調查, 相關涉事人員都被問訊, 承認了他們被買通封口的事,僅有的目擊者也交代,薄夫人是在爭吵間, 被情婦故意推下樓梯的。
「情婦吃官司進監獄是板上釘釘的事, 董事會也聯名彈劾了薄老爺。」
「那薄家——」
「新繼承人上位。
「不然你以為這一切是誰策劃的?」
溫迎神秘地頓了頓,
「你男朋友本事是真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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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本事很大的人忽然大步走到我面前。
「跟誰打電話聊這麼久呢?」
他挑眉, 奪過手機,「夏蘅,我很不爽。」
本事大個屁。
幼稚得要死。
我還在消化溫迎剛才拋過來的重磅炸彈。
薄星燃已經吵著要去便利店買冰可樂。
選完快結帳時。
他忽然拍了拍我的手臂。
「夏蘅,我家破產了。」
「?」我轉頭看他, 「現在訂票回去?」
他搖頭,「你要養我。」
「……」
「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他抿抿唇, 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很落魄, 我只有你了。」
要不是溫迎提前給我打過電話,我可能真的會信了他的鬼話。
也不知道誰搞的。
我壓住笑,配合地攤手,認真道:
「可是薄少爺,你跟著我大概只能幹啃方便麵, 穿便宜白 T,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想了想,我補充, 「兩個大男人擠出租屋一張床。」
「是嗎?」他勾唇笑, 「那太好了。」
「……」我一巴掌糊上他後腦, 「沒錢滾。」
「你太現實了夏蘅!」他控訴, 「你只喜歡我的錢!」
「不然?」
「幸好我有。」他順手拿了貨架上幾十盒東西扔進購物車, 「薄家破產了,但薄星燃沒有。」
我低頭掃了眼, 臉上一臊,「這麼多用得完麼。」
他沒皮沒臉湊過來親我。
「哎, 寶寶真可愛。」
「滾。」我躲開,「別亂叫, 老子是 1。」
他迅速改口:「老公真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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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 B 超, 薄星燃貼著我的小腹仔細感受。
「我聽見 ta 在叫爸爸。」
他溫柔地笑,「寶貝,爸爸也在期待你。」
我垂眸看他, 心軟得一塌糊塗。
想了想,我問。
「孩子要叫什麼?」
他不假思索:「夏白榆。」
「嗯?」我頓了頓,反應過來,「…星星的別稱?」
薄星燃眼睛噙著笑, 牽過我的手。
十指緊扣,嚴絲合縫。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指節,輕聲道。
「是愛情的見證。」
……土得要命。
咳。
但我喜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