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磕頭認罪的仙長們居高臨下,貴不可言,看著她厭惡斥責:
「妖言惑眾,本該謝罪,有什麼資格談條件?」
也有人動了些惻隱之心,也只是道:
「杜青辭剛過易折,道義如此,若此番求全,便是背道而馳,仙途永到不了終點,偏偏若是順心而為,卻又死路一條。」
無上秘法瞬間拔升了我的修為,卻也代表我再無退路。
一切晚矣。
29
滔滔殺機被我震開。
卻也僅此而已。
時間一久,兩大大能豈容一直拖延。
更何況我如今修為天資皆付之一炬。
徹底沒了價值,他們又怎麼可能留手。
從來說是器重我的師尊嘆了一口氣:「可惜了。」
一向對我和顏悅色的父親冷臉,惱羞成怒:
「沒用的東西!」
兩位大能聯手。
眾修士腰間長劍振動不止,隨即紛紛出鞘,萬劍成陣。
對準了虞娘,卻又被我擋在身前。
「不……不要!」
虞娘額間染血。
大能威壓蒼老的聲音響徹雲霄:
「去!」
噌——
劍鳴沖天。
皆朝虛空之中的人刺去。
可謂——
萬劍穿心!
女子悽厲的哀鳴與轟然的肅殺聲交織在一起。
咔嚓。
護住她的靈氣屏障裂開一個口子,隨即猶如蛛絲皸裂。
她明明那麼想出去,現在卻定在原地,不敢動彈一下。
什麼東西從高處墜落。
恰好落在她眼前數米處。
那是一把長劍。
一把斷折的長劍。
她無聲地張了張口。
「仙……」
她終於找回了知覺,磕磕絆絆地跑上前,顫抖著捧著那把折斷的長劍。
哀聲:
「仙長。」
塵埃散去。
地面密密麻麻,皆是斷裂墜落的劍身。
一個人緩緩浮現。
她垂下頭無聲地跪在地面,一身白袍早已被鮮血染紅,玉冠碎,長發垂下,血珠順著它滴落在地,誰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好似一尊肅穆石像,無聲無息地跪在這天地之間。
30
秘術加身,以一劍破萬劍。
最後劍劍俱斷。
斷劍卻也貫穿她五臟六腑。
玉石俱焚。
31
以一己之力,絕兩位大能殺招。
此情此景,即便再多冷嘲熱諷,也化為了寂靜的沉默。
一聲尖叫打破寂靜,那個捧著斷劍的女子在極度哀痛之下竟也無淚可流。
跌跌撞撞的跑上前,纖細的手指顫抖的撥開眼前人的髮絲,溫熱的血液然後發抖,她小聲:
「仙長。」
像是害怕叫醒沉睡之人。
我想苦笑,她還能如此為我著想。
卻又怕我這般模樣,將她嚇到。
奈何如今我已無力可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滿臉痛苦。
我當與她道不是:
「是我對你不起,虞娘,我終究還是……」
「護不住你。」
玄清宗首席大弟子,杜青辭。
無情無感,卻一諾千金。
她說到的事,從來做到。
卻不想臨死之前,還是食言了。
「同生結,不是說好有同生結的嗎?!為何我還好好的,為何如此,為何如此……」
她去拉扯我的衣領,動作一頓,表情一瞬空白,卻見那鎖骨之上,空無一物。
真笨。
她又未曾犯下大錯。
我又在生死之際。
如何還會讓那結印存在。
自當解除,唯恐傷她啊。
我想我當是要死了。
但我無怨無悔,只是多少遺憾。
未能完成自己的諾言。
虞娘,她抱著我哭。
周遭,卻終於有人撐著面子出言:
「有什麼好哭的,一個背叛宗門的叛徒。」
「她的確實力可敬,但為一個人外人違背家族仙門,合該如此,死得其所。」
「就是,本來就是個無情無感的怪物。」
「如今她死,就快快把那妖女抓住,宗主說了,她墮入凡塵,早已非仙非人非魔,想要食之成仙,還得帶回去煉上七七四十九天,可別讓人死了。真真成了與杜青辭一般的怪物。」
上頭下令,底下弟子自然上前捉拿。
但原本抱著我纖弱哀傷的人卻突然掙扎,那弟子見她沒有靈力輕視,哪裡想到她手中還握著一把斷劍。
她一揮動,下意識躲閃開來。
「妖孽,你還想做什麼!?」
四下皺眉怒聲。
她卻恍惚瘋癲一般大笑:
「妖孽,好一個妖孽!」
「爾等仙門大族,一腔靈力修為,滿口仁義道德,卻容不下一赤誠痴兒!」
「你們欺她無情,便將她的情誼隨意糟踐,你們仗她無感,任她遍體鱗傷!」
「可她從未做過壞事,救人無數,殺魔無數,到頭來你們受盡她的師姐之恩,弟子之尊,晚輩之敬,卻又讓她萬劍穿心!」
她又哭又笑:
「仙門,好一個仙門!」
「人間,好一個人間!」
這株生於仙界的靈花仙草,在懵懂時被魔物借秘術竊摘,又因為本是仙物,百年光陰不得不受盡魔氣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