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保時捷,又回黑風山了。這次,它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我心裡一驚。
找東西?
它在找什麼?
坤哥似乎不想把事情鬧大,他使了個眼色,他的人慢慢向後退。
「劉老伯是吧?今天我給你個面子。我們走。」
李威不甘心地喊道:「坤哥,就這麼放過他?」
坤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閉嘴。」
一行人迅速撤離了倉庫。
10
倉庫里只剩下我和老頭。
「老伯,今天多謝了。」我真心實意地道謝。
「少廢話。」老頭把開山刀扔回車上,「你小子,為了報仇連命都不要了。」
他點上一根煙,猛吸了一口。
「我問你,你老婆出事那天,是不是戴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我愣住了。
「你怎麼知道?」
我老婆出事時,脖子上戴著一條我送她的白金項鍊,上面有個小小的十字架吊墜,是我親手打的。
屍體被發現時,項鍊不見了。
我一直以為是被撞擊時甩丟了,或者被肇事者拿走了。
「那輛車,它不是在找東西,它是在找人。」
老頭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它在找你老婆。」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這……這不可能!我老婆已經……」
「我知道她死了。」老頭打斷我,「但有些東西,死了也帶不走。特別是帶著強烈執念的東西。」
他指了指外面黑漆漆的夜空。
「那輛車,早就不是一輛普通的車了。一年前它撞死你老婆的時候,你老婆的執念就附在了它身上。」
「它現在,就是你老婆的一部分。」
「它在黑風山上徘徊,不是為了賽車,也不是為了殺人。」
老頭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字一句都敲在我的心上。
「它是在等你。」
11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老頭的話,像一顆炸彈,把我固有的認知炸得粉碎。
車,是我老婆的一部分?
這太荒謬了。
「我不信。」我搖著頭,「這都是你編出來的。」
「信不信由你。」老頭掐滅了煙頭,「你以為你是在尋仇?你是在和你老婆的怨氣玩命。」
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
「你越是恨,它的力量就越強。你那股復仇的火,正在把它養成一個真正的怪物。」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回想起和保時捷的交鋒,它似乎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預判我的動作,把我逼入絕境。
那感覺,確實不像是在和一個司機對抗。
倒像是在和一個無比熟悉我的人……
不,不可能!
「那李威呢?坤哥呢?他們又是怎麼回事?」我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老頭冷笑一聲,「他們只是被卷進來的倒霉蛋。李威可能就是當年的司機,但現在,那輛車已經不聽他的了。」
「至於那個坤哥,他是個聰明人,他大概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子,收手吧。再糾纏下去,你死路一條。」
12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老頭的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裡盤旋。
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我老婆的臉,她笑的樣子,她生氣噘嘴的樣子,一幕一幕,在我眼前閃過。
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會難過半天。
她的怨氣,會變成一輛殺人的車?
我不信。
這裡面一定還有別的事情。
第二天,我決定再去一次黑風山。
不是去尋仇,是去求證。
白天,黑風山沒有了夜晚的陰森,顯得格外靜謐。
我把車停在老婆出事的那個彎道,下了車。
護欄已經被修好,但地上還殘留著一些陳舊的劃痕。
我沿著懸崖邊,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山崖下,雜草叢生,我老婆那輛白色現代的殘骸,還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具巨大的白色骸骨。
警方取證後,就把它留在了這裡。
我繞著車骸走了一圈,試圖找到一些新的線索。
突然,我在駕駛座的殘骸下,發現了一點閃光。
我扒開那些扭曲的鐵皮,伸手進去摸索。
是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
我拿出來一看,滿臉震驚。
是我送給老婆的那條項鍊上的十字架吊墜。
它沒有丟。
它一直在這裡。
13
就在我捏著吊墜發獃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我猛地回頭。
是坤哥。
他還是那身筆挺的西裝,一個人,站在不遠處。
我立刻警惕起來,把吊墜攥進手心。
「你想幹什麼?」
「別緊張。」坤哥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他走到我身邊,看了看那堆汽車殘骸,嘆了口氣。
「你老婆,是個好人。」
我皺起眉頭。
「你認識她?」
「不認識。」坤哥搖了搖頭,「但李威認識。」
我心裡一震。
「什麼意思?」
「李威,他不是你的仇人。」坤哥看著我,眼神複雜,「他是你老婆的……追求者。」
這個消息,比老頭的話更讓我震驚。
「這不可能!」
「李威在你老婆結婚前,就瘋狂地追過她。被拒絕後,因愛生恨,一直糾纏不休。」
坤哥的聲音很低沉。
「一年前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李威故意設計的。他想製造一場事故,讓他自己有機會『英雄救美』,博取你老婆的好感。」
「但他沒想到,玩脫了。」
14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李威,追求我老婆?
還設計了車禍?
「那輛保時捷,是李威為了追你老婆,特意買的。他知道你老婆喜歡車,就想用這種方式接近她。」
坤哥繼續說著。
「出事之後,李威嚇壞了。他動用家裡的關係,把事情壓了下去。」
「但他沒想到,那輛車,出了問題。」
我看著坤哥,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那輛車,開始不聽他的控制。它會自己跑上黑風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那晚的路線。」
「李威很害怕,他想把車毀掉,但根本做不到。那輛車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誰也動不了它。」
「所以,他找到了我。」坤哥苦笑了一下,「我是做『特殊生意』的。專門處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我調查後發現,你老婆的靈魂,有一部分被困在了那輛車裡。她的執念太深了。」
「什麼執念?」我顫聲問道。
「回家的執念。」
坤哥看著我。
「她出事的時候,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回家見你。這個念頭,成了她最後的烙印,刻進了那輛車裡。」
「所以,它每晚都在這裡徘徊。它不是在殺人,它只是……想回家。」
15
我捏著手裡的十字架吊墜,淚水終於決堤。
原來,我一直都錯了。
我以為是仇恨,是怨氣。
原來,是愛,是思念。
我這個傻瓜,還開著車,把它擋在回家的路上。
「那李威呢?」我擦乾眼淚,聲音嘶啞。
「他被那輛車反噬了。」坤哥說,「他的精神出了問題,前幾天被他家裡人送去國外治療了。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
因果報應。
「坤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向他鞠了一躬。
「不用謝我。」坤哥擺了擺手,「我只是個生意人。現在,麻煩解決了,我也該收工了。」
他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我叫住他,「那輛車……我該怎麼辦?」
坤哥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同情。
「解鈴還須繫鈴人。」
「她想回家,你就帶她回家。」
說完,他便離開了。
我站在山崖下,看著那堆殘骸,看了很久很久。
16
當晚,我再次來到了黑風山。
我沒有開車。
我把車停在山腳,一個人,徒步走了上來。
我走到了那個死亡彎角。
靜靜地等待著。
午夜十二點,那兩道熟悉的燈光,準時出現。
黑色的保時捷,如同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滑到我的面前。
引擎沒有轟鳴,一切都靜得可怕。
車門,自己打開了。
車裡空無一人。
我深吸一口氣,坐了進去。
車門自動關上。
我能聞到車裡熟悉的味道,那是我老婆最喜歡的香水味,淡淡的茉莉香。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方向盤。
「老婆,我來接你回家了。」
我輕聲說。
車子微微震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我。
我把那個十字架吊墜,掛在了後視鏡上。
「我們回家。」
17
車子緩緩啟動,調轉車頭,向山下駛去。
它開得很慢,很穩。
不再是那個狂暴的鬼影,而像一個終於找到方向的旅人。
我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倒退的夜景,心裡一片平靜。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陪著它。
陪著她。
快到山腳的時候,我看到前方站著一個人。
是老頭劉解放。
他的拖車停在路邊,他自己靠在車頭上,抽著煙。
保時捷在他面前停下。
老頭走到車窗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後視鏡上的十字架吊墜。
他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小子,想通了?」
我點了點頭。
「謝謝你,老伯。」
「跟我客氣個啥。」老頭擺了擺手,「趕緊回家吧,別讓她等急了。」
我看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老伯,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他知道那麼多事情,他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拖車司機。
18
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我啊,就是個看路的。」
他指了指腳下的盤山公路。
「這條路,死過太多人,怨氣重。總得有個人看著,免得它們出來害人。」
他彈了彈煙灰,眼神變得深邃。
「你老婆是個善人,她的執念是愛,不是恨。所以,她能回家。」
「但有些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他的拖車後面,似乎還拖著一輛被撞得稀巴爛的摩托車。
車上,好像還趴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看。
「行了,走吧。」老頭揮了揮手,「以後,別再來這了。」
保時捷重新啟動。
經過老頭身邊時,我輕聲說了一句。
「保重。」
他沒有回答,只是又點上了一根煙,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孤獨。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