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意外撞見謝洄正在相親。
他相親對象指著我問:
「她是誰?」
謝媽媽敷衍道:「保姆的女兒而已。」
謝洄沒有否認。
像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掃了眼我。
繼續冷靜地和女孩敲定婚期。
我愣了一瞬,忽地想起兩年前,我打三份工供謝洄考上大學後。
他被豪門父母找回了。
為了帶我回謝家,他和父母徹底吵翻。
「阿洄,她只是一個社會最底層的打工妹!」
謝洄懶洋洋地笑:
「哦,那你要是知道我和這個打工妹的婚期就定在我畢業後,不得氣瘋了?」
1
我的突然闖入並沒讓謝家人緊張。
謝媽媽可能是覺得我太喜歡謝洄了,不敢當眾鬧事,以免他不開心。
而謝洄,大機率,是無所謂的。
他對面的女孩咦了聲。
「謝洄,她是誰?」
「我好像每次來你家都能見到她誒。」
謝媽媽敷衍地接過話。
「保姆女兒而已。」
「張姨,先把你閨女帶出去。」
女孩沒再多想,拉了拉謝洄的袖子,追問。
「你還沒回答我呢。」
「我們訂婚日期就定在一個月後好不好呀?」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對上謝洄的目光。
他平淡挪開,仿佛只是在看個無關緊要的人。
謝洄嗯了聲。
「你們隨意,我沒任何意見。」
2
我被保姆阿姨拉到別墅後面的花園。
她給我倒了杯水,
「希希,你也看到了,小洄答應聯姻了,他是不可能再娶你的了。」
「你以後怎麼打算?還要繼續留在謝家嗎?」
我捧著茶杯,目光眺望出去。
「不啦。」
「我會抓緊搬走的。」
我的平靜和利落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撞見謝洄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了。
她叫宋洛靈。
是宋氏集團的千金。
起初,謝洄媽媽只是經常叫她來家裡吃飯。
再勸謝洄帶她出去轉轉,送她回家。
有天晚上,我從臥室出來喝水。
撞見他們兩人站在花園。
宋洛靈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側臉,然後紅著臉跑走了。
謝洄沒什麼表情。
推門進來看到我,頓了瞬,停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我。
仿佛是在等著我質問。
我侷促地退後兩步。
「我,我先回房間了……」
「你也早點睡。」
我非常沒骨氣地落荒而逃。
現在想想,有點不理解那時在堅持什麼。
可能是因為那時還喜歡謝洄。
不過,好在現在放下了。
3
我在花園坐了幾個小時。
等他們聊完離開後,才開門進去。
客廳只剩下謝洄。
我長呼了一口氣,走到他對面坐下。
「謝洄,我打算搬走了。」
他的神情不算太意外。
沉默良久後,低聲說:
「我會補償你。」
「想要什麼都可以提。」
我托著腮認真想了想。
「嗯……那麻煩你幫我開個蛋糕店吧。」
「不算補償。」
「就當是我打工供你考大學的酬謝。」
「這樣,以後我們就兩不相欠啦。」
在我說完最後一句話時,男生搭在桌面上的手蜷了蜷。
片刻。
「可以。」
「市中心的任意商鋪隨你選。」
我和謝洄認識五年。
最後只用了幾分鐘徹底做了個了斷。
沒有爭執不休。
沒有計較誰付出的感情更多,依依不捨。
可能互相不喜歡了的兩個人,撇清關係都像這樣簡潔高效。
偏頭看了眼窗外。
落日將天空染成焦糖色。
我站起身,「今天有點太晚了。」
「不好意思,又要多住一晚了。」
「不過我明天一早就會搬走的,你放心。」
謝洄抿緊唇。
「沒有人催你離開。」
「重新找房子也需要一段時間,你可以先在這裡繼續住著,慢慢找。」
我安靜地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
「如果碰到你未婚妻也太尷尬了。」
這是我和謝洄第一次正面提起宋洛靈。
氣氛一瞬間凝滯。
謝洄垂下眼,眼睫微顫。
「抱歉。」
我低頭看著腳尖沒接話。
很難說清他是在抱歉什麼。
是曾經承諾畢業就娶我,而今卻和別人聯姻的事。
還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心了的事。
4
我和謝洄似乎沒有在一起過。
他高中的時候,我謊報年齡在外面打工兼職。
他下了晚自習會來我兼職的甜品店等我。
「喲,希希,這是你男朋友吧?」
我忙不迭擺手。
「是我……弟弟!」
「他還在上學呢,而且成績超級好。」
「怎麼可能有個高中沒讀完就出來打工的女朋友呀。」
謝洄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
抱著胳膊冷眼看我扯謊。
實際上,他比我還要大半歲。
那天晚上的出租屋裡,謝洄第一次越界。
他把我抱在桌子上,咬破我的嘴角。
輕嗤,「明天你同事問你,你敢說是你弟弟咬的嗎?」
我捂著下半張臉,往牆角縮。
暫時不敢惹他。
謝洄又把我抱回來,沉浸在角色里了一樣。
「姐姐,跟我談戀愛。」
我推開埋在頸窩的頭,死守底線。
「不要。」
「說好了畢業後再談的。」
我憤懣地控訴他。
「謝洄你根本不是想談戀愛,你就是想接吻。」
男生扯著唇笑。
「那也是只想跟你接啊。」
可謝洄剛畢業,還沒等我們有時間聊這件事。
謝家人就找到了我們,認回謝洄。
謝媽媽不同意謝洄帶我一起走。
從最開始的好言相勸到崩潰。
「阿洄,給她點錢算是報答她了不行嗎?」
「她只是個打工妹,你帶她回去除了拉低自己的身份,沒一點好處!」
謝洄懶洋洋地笑。
「哦,那您要是知道,我和她是一定要結婚的,婚期就在我大學畢業後,不得氣瘋了?」
謝媽媽臉色鐵青。
「我絕對不會同意。」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謝洄渾不在意,拉起我離開。
這場鬧劇最終由謝媽媽妥協而草草結束。
她也有條件。
「你們暫時不能談戀愛。」
「至於以後怎麼發展,先等謝洄大學畢業再說。」
謝洄還想再說什麼,被我拉住。
「沒關係的,已經很好啦。」
起先我以為謝媽媽是需要這幾年時間接受我的存在。
後來我才明白過來。
她是在等。
等謝洄成長為謝氏太子爺,徹底和我拉開差距。
等我和謝洄感情變淡。
等謝洄認清我對他而言也沒那麼重要。
5
我也不記得謝洄是從什麼時候變了的。
只知道我和他的話越來越少。
我跟他說什麼,他都應得很敷衍。
好像跟我沒有共同話題。
意識到他嫌棄我是某個周六。
他帶同學回家玩兒時,我正在幫保姆阿姨一起打掃衛生。
他朋友撲哧一笑。
「誒謝少,聽說你以前和打工妹廝混過。」
「應該就是眼前這位吧,身上氣質真的蠻明顯的。」
另一個人撓了撓頭,輕嘖了聲。
「難評。」
「自己都輕賤自己,也不能指望別人高看你吧妹妹。」
「幫傭人幹活,你是怎麼想的?」
他們的眼神告訴我,我幫忙打掃衛生這個舉動很滑稽。
我握著拖布,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謝洄臉上沒有露出一絲嫌棄的表情。
只是在我想上前幫他倒水時叫停我。
「你先回房間。」
他轉身帶著朋友去了地下室影廳。
沒再看我一眼。
第二天我跟他解釋,我是因為不太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些,才會幫忙做家務的。
謝洄無可無不可地嗯了聲。
過了一會兒,又淡聲補充:
「以後最好還是別再做這些了。」
我還想再開口,他已經拿起手機出了門。
即使是放假,他也不經常在家待著。
像是在躲避什麼。
我盯著他的背影,盯了好久。
不合時宜地,我突然想起以前的謝洄。
但明明才過兩年。
他在我記憶里就逐漸模糊了。
6
我整整收拾了三個大行李箱出來。
自己以前的行李一箱。
另外兩箱是謝洄送我的奢侈品衣服包包和配飾。
我是過過苦日子的。
不會在這方面清高,放棄這些。
第二天一早。
謝洄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客廳。
見到我下樓,他拿起車鑰匙。
「我送你。」
「啊不用了,我已經打了網約車,很快就到。」
他從我手裡拿過行李箱,不容拒絕的口吻。
「讓他走。」
「我先陪你去商場買些生活用品,再送你去你新租的房。」
男生身量高,步子也大。
我要小跑才能勉強追上他。
「謝洄,你把行李還給我。」
他置若罔聞,直接把行李拎上了後備箱。
我搶在他關上後備箱前,把行李箱搬了出來。
謝洄擰著眉,看著氣喘吁吁的我。
「你在較什麼勁。」
「勤儉節約不一直都是你的生活理念嗎?」
「我送你難道不是幫你省車費?」
在他看來,我這樣為了跟他徹底劃清界限而損害自己利益的行為,似乎有些矯情。
謝洄朝我走近,眸光壓迫。
「說話,喬希。」
「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改一遇到事就自己憋著,拒絕溝通的毛病。」
灰暗色調的天讓人無端沉悶。
我低下頭,失焦地盯著地面。
「上次暴雨天,你還記得嗎?」
「我在公交車站躲雨,打電話給你,你說你在附近可以來接我。」
「可過了一會兒,你又發信息說突然有事來不了了,讓我自己打車。」
謝洄倚著車後蓋,「嗯,怎麼了?」
「就因為我那次沒接你,就記仇了,打算一輩子不坐我的車?」
我忽略他言語中的譏誚。
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其實。」
「當時,我看到你的車停在路對面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接我是看到我被淋濕了,嫌棄我會弄髒你的車座。」
「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很排斥我坐你的車一起出門,因為擔心出門被你的朋友們看見。」
周遭太過安靜。
安靜到我甚至聽見他呼吸停了一瞬。
那天的境況,現在想起仍舊會感到有些難堪。
不過還好,只有一點點了。
我慢吞吞地說:
「所以,你現在也沒必要因為對我愧疚,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而且現在,我也不想坐你的車了。」
在謝洄沉默的幾分鐘里,網約車到了。
司機幫我裝好行李。
目光在我和謝洄之間來回巡視。
「請問,兩位都是乘客嗎?」
我搖頭,拉開車門坐上去。
「師傅,只有我一個人走。」
直到開出去很遠,我還能從後視鏡看到謝洄站在原地。
路的中途,下了十幾分鐘小雨。
我也發獃地看了十幾分鐘模糊的車窗。
許久後,悶悶嘆了口氣。
我擅自將這場綿綿陰雨,作為我這段糟糕初戀的終章。
7
選好商鋪後,裝修也提上日程。
裝修期間,謝洄每周都會來監工。
有次,油漆師傅把他認成了我男朋友。
笑眯眯地打趣:
「小兩口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
我忙不迭擺手。
客氣地介紹起謝洄的身份。
「您誤會了。」
「這位是房東。」
師傅訕訕道歉,提起油漆走了。
謝洄看著我。
「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
我低頭去看手裡的清單,裝作沒聽見他的話。
轉過身邊離開邊自言自語:
「壁紙好像還沒買。」
那天之後,每次謝洄再來蛋糕店,我就會藉口離開。
避免跟他見面。
8
裝修也進入收尾工作。
這一周謝洄沒來。
某個工人不習慣,嘟囔了句:
「謝少這周不來了嗎?」
「我還期待他來能再請我們吃烤肉呢。」
我回他:
「他這周訂婚,應該走不開。」
工人:「這樣啊,那好吧。」
謝洄訂婚的消息我是在同城新聞上看到的。
本市兩大著名企業聯姻,很多媒體去報道了。
我的目光在新聞標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上頓了兩秒,緩緩收回視線。
蛋糕店開業定在了一個月後。
但目前只有我一個人經營。
人手不夠。
我想了想,列印了張招聘信息貼在門口,又掛到了網上。
雖然謝洄給我的衣服包包可以賣很多錢。
但畢竟蛋糕店還沒營業,錢用一分少一分。
所以我只打算先招一個小工。
三天後,有人推門進來。
嗓音溫和清冽。
「老闆,是在招人嗎。」
我抬起頭。
對上傅斯清的眼睛。
我有些驚喜地小跑到他面前。
「你怎麼來啦?」
傅斯清是我在謝家那片別墅區交的唯一一個朋友。
他在最大最豪華的那幢別墅里做花匠。
別墅的主人常年不在家。
只雇了傅斯清時不時去修剪花園。
也就沒人知道這幢別墅到底是哪家豪門買的。
傅斯清垂著眼,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被解僱了。」
「恰巧聽說你開的蛋糕店在招人,就來問問。」
我有些憂心。
「可是我開的工資,肯定沒有你做花匠掙得多誒。」
我記得謝家花匠的工資都是 8000 一個月。
我只能開出一半多一點兒……
傅斯清彎起唇。
「沒關係,這不重要。」
……工資不重要什麼重要啊?
9
傅斯清幫我籌劃了開業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包括多長時間推出新品。
如何宣傳營銷,開業活動怎樣辦才會利益最大化。
專業得像是系統學習過一樣。
甚至連設計新品,他都提供了超級專業的建議。
開業前的倒數第五天。
我端出最後一個新品,拉傅斯清過來嘗試。
「這種奶油會不會有點膩呢?」
他嘗過放下叉子。
「不會。」
「味道正好。」
我指了指他嘴角,「沾到奶油啦。」
傅斯清抽了張紙擦了兩下,還是沒把奶油擦掉。
「不對,在這裡。」
我拿過他的紙巾,踮腳替他擦。
傅斯清單手撐在桌面,微微俯下身遷就我的身高。
「謝謝希希。」
我不期然對上他的目光。
男人眼睛被透進窗戶的陽光映成琥珀色。
我第一次發現。
他真的很好看誒。
10
謝洄推門進來時,我下意識說了一句:
「不好意思,五天後才開……」
抬頭看到是他,話音頓在嘴邊。
我以為訂婚後,為了避嫌他也不會再來蛋糕店了。
「有事嗎?」
謝洄沒回應我的話。
掃了眼在一旁組裝咖啡機的傅斯清。
「他是誰?」
「我朋友,現在在這裡上班。」
謝洄抿起唇。
「怎麼從沒聽你說過你有朋友。」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
畢竟一開口就要提起以前。
我跟他說過傅斯清的。
是他忘記了。
「謝洄,我今天交了一個新朋友!在那幢別墅做花匠,他……」
他起身低頭看著手機,打斷我。
「嗯隨你,我朋友在門口等我,先走了,晚飯不用等我。」
正僵持著,傅斯清走了過來。
旁若無人地點了點自己泛紅的唇角。
神情像是有些無奈。
「希希,這裡被你弄得很疼,下次輕點好嗎。」
我沒注意到謝洄神色驟變。
不解地盯著剛才替傅斯清擦過的唇角。
「我只是輕輕碰了一下。」
「可能是你皮膚太嬌嫩了,下次我再輕一點。」
傅斯清勾著唇應了聲。
像是不知道謝洄的存在,自始至終沒有朝他看去一眼。
「你們做了什麼?」
謝洄語氣很差,質問的口吻讓我突然厭煩。
「你到底來幹什麼的?」
「如果沒事,以後最好不要再來這裡了。」
他盯著我,朝我走近一步。
「就當是朋友間的探望,我也不能來嗎?」
「喬希,你是要跟我徹底當陌生人嗎?」